隆波帕默尊者
2013年2月24日|泰國皇家體育健身具樂部
各位吉祥如意!
這是隆波第一次在賽馬場講法,可以宣佈「佛法」為獲勝方。
其實大家看起來並不像是賭馬客,根據隆波的觀察,今天的大部分聽眾,在社會上都擁有舒適而優渥的物質條件,有身份、有地位,生活相當不錯。
這些是我們以往累積善行而得到的果報,至少是自己打拼過來的。我們不斷累積各方面的知識與能力,今天才能夠在社會上獲得舒適的一席之地。
生活過於舒適,卻反而容易疏忽,有人會想——目前生活舒適無慮,等以後困難了再去修行,現在只是先聽聽。
如果我們認為今天只是先來聽法,等到哪天生命出了問題再考慮修行。這就像是計劃著等到某天落水以後,再學習游泳。來不及的。
我們必須在落水之前就訓練讓自己精通水性。也許根本不會落水,但萬一落水了,便可以游泳自救。
如果要等到生活出現了特別嚴重的問題才開始修行,那就太過於疏忽大意了,或許我們會徹底的沉入水底。
即便我們的生活舒適,苦也有可能隨時現身,並不是有地位的人就毫無憂患。有些人只是例行身體年檢,就發現了癌症或奇怪的疾病。現在患上怪病並且很快去世的人,非常的多。
生命之中充滿了不確定。
或許我們正在經營生意,以為一切會一直順利,一旦政治略有變動或世界經濟稍有起伏,就可能傾家蕩產。生活有的只是不確定。
即便我們可以管住自己,家庭也還是有諸多的不確定因素:丈夫變心、妻子出軌、孩子吸毒、子女賭博等等情況隨時可能發生。
因此,縱使今日我們衣食無憂,地位顯赫,也無法保證能永遠的快樂下去,因為一切都是不確定的。如果我們沒有疏忽大意,就會早作準備,迎接生活中的挑戰與困難。
倘若生命並未遇上任何問題,算是我們額外的收穫。比如學會了游泳,即使沒有遭遇落水或沉船也毫無損失,因為會游泳了,這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收穫。
所以,我們今天學法,就要從今天開始正確的理解,趁今日苦尚未如猛獸般來襲。惟有如此,當某日痛苦來勢洶洶時,我們才能戰勝它,才會比別人更為具有優勢。
學法是投資——是給生命注入原始資本,我們學法就是給自己的生命增加原始資本。
從孩提時代起,我們便開始努力學習,來提升各方面的能力,為生命注入原始的資本。與此同時,如果我們也能夠見法,更會獲得無窮的利益,這是令生命獲得安全與穩健的原始資本,勝過人壽保險。參加人壽保險的人,能夠不死嗎?無論如何保險都難逃一死,對吧?
生命是無法確定的。然而,如果我們修行——那麼我們活著就能快樂的活著;我們臨死時也能快樂的死去;即便必須與所愛者分離,也不會過於痛苦;即使遭遇不如意之事或是生命之中發生了嚴重問題,我們都可以從容的面對。
要讓心做好準備,莫要疏忽。倘若認為生命將會永遠順遂,那就過於馬虎大意了。無論是誰,某天都必然會遭遇到最大的損失——失去生命。我們必然會死,有些人在死前就失去了愛人和財產,一切都是不確定的!因此,隆波邀請各位先來學法。在自己尚有精力,身體也仍然健康的時候,就開始學習。
在佛陀的時代,佛陀曾經舉過實例——在寺廟門口,有一對在乞討的夫妻。若這對夫妻在年輕的時候聞法,就可以體證阿羅漢;若他們在中年的時候聞法,就會依次體證二果、三果;可是如今他們太老了,已經財富耗盡,成為乞丐,現在即便聞法,也將一無所獲,只能乞討直至命終;此生注定下墮,損失是極為慘重的。
而我們目前還很健康、還有機會,如果已經聽聞了正確且殊勝的法並且開始實踐,那麼當實踐正確且達到一定的量之後,或許今生就能見法開悟。
須陀洹、斯陀含、阿那含、阿羅漢都是真實不虛的。如果實踐正確且量足夠,就有機會抵達那樣的境界。涅槃真的存在,涅槃不是理想、不是烏托邦,它是真實無欺的。離苦且離於造作的涅槃,真的存在。
當我們遠離了掙扎與造作,就能日日夜夜,無論是醒是眠都具足寧靜與祥和。內在擁有幸福與喜悅,無與倫比,無窮無盡。這樣的境界真的存在!
通往這個境界的路——體證須陀洹、斯陀含、阿那含、阿羅漢的路仍然存在,親見涅槃的路也依然存在。那是佛陀指引給我們的,問題在於我們是否充分學習了它。
隆波不建議大家以「博採眾長」的方式學法。有些人喜歡這裡聽法,那裡參禪,不斷變換,到頭來卻是一頭霧水。
學法應該一門深入,直至真正領悟。如果牢牢掌握了修行的原則,開始正確的實踐並且達到一定的量——就像是參加特別嚴格的課程,在這段時間,必當全力以赴。如能順利通過這段時間的考驗且投入足夠的量,就會次第地收穫清涼與喜悅的成果。這是非常值得的!
修行如同逆水行舟——需要一鼓作氣,越過水流湍急之處。如果划划停停、船進進退退,最終就會毫無進展。我們需要忍耐與堅持,直至涉水越過急流。一旦跨越了,水流就不再湍急如前了。
一門深入的逐步用功,讓法抵達自心。若是明白了方法,體證初果須陀洹並非是難不可得的。須陀洹聖者知道什麼,我們也如是知道,便會成為須陀洹聖者。
須陀洹聖者照見真相:世界空無自性——此身非「我」;苦樂非「我」;各種記憶與界定均非是「我」;演繹善或者造作惡,貪、瞋、痴,統統不是「我」;知道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,以及所思所想等所緣的心,也不是「我」。須陀洹聖者會照見這些,知道沒有一個「我」在五蘊之中,也沒有一個「我」在五蘊之外,根本沒有「我」在任何地方,這就是須陀洹照見的真相。何時我們也能如此照見,何時我們就會得到同樣的法。
就像是持守五戒會得到「人之法」;若五戒圓滿,便無愧為人。五戒有缺失,便無異於餓鬼、阿修羅、地獄眾生、畜生,只不過徒具人形。如果符合作人的標準——五戒——就是完整的人。
如果有慚愧心——造惡的時候就會羞愧;即便是預備行惡,也已生起羞愧之心;做完了,便會害怕果報。這稱之為「天神之法」。符合如此之法,就是天神了。
如果擁有寧靜的心且能夠進入禪定,就會獲得「梵天之法」——慈、悲、喜、捨。獲得「梵天之法」者——身是人,而心處於梵天境界。
同樣的,若得到初果須陀洹的法,就會成為初果須陀洹聖者。儘管身體還是平常的樣子,人也依然存在著長相美醜之別,然而,心會抵達同樣的純淨無染,擁有同樣的品德。
修行到最終,心將抵達與佛陀同樣的純淨無染。那時,我們將會明白——佛、法、僧,即是心的純淨。當心抵達純淨無染,心即是僧。心擁有圓滿的法,心即是法,法即是心。心與佛陀無別。
一切皆有可能。我們要從今天就開始實踐,否則就太遲了。
讓我們先來看看「須陀洹的法」。在成為阿羅漢之前,必須先成為須陀洹。有些人急於求成,去問祖師:如何做能夠斷除淫欲?若要斷除淫欲,必須成為三果阿那含。如果尚未證到須陀洹,先別急於和淫欲交手,那是以卵擊石。
在目前階段,能夠持守好五戒,就已經極有福報了。大家是否能夠很好地持守五戒呢?戒若不圓滿,就要努力持守。五戒是非常卓越的,它並不是為了自我折磨,相反的,它是為了令我們更快樂的生活。
假如有慈悲心,不傷害他人與眾生,心就會有快樂。意欲傷害他人和其它眾生,是不會快樂的。一個不想佔有他人財物的人,會很快樂。願意慷慨解囊的佈施者,也會快樂。忠於自己配偶的人,會快樂。直來直往、實話實說,比虛偽狡詐更令人舒心。所以我們要先有五戒。
須陀洹的五戒是圓滿的,我們也要有五戒,要像他們學習,先做到基本能做的部分。每天用心持戒:一醒來就提醒自己。三餐之前,再次提醒自己持守五戒,即便被噎死,也會心滿意足的帶戒而死。閻羅王問,你具備哪些良善的品質?你回答:我有五戒。你就會被閻羅王趕出地獄,因為有五戒者無法待在那裡。臨睡之前,再次提醒自己持戒——防止自己再也醒不過來。
就這樣反覆提醒自己持戒。須陀洹有五戒,我們也要訓練自己有五戒。
須陀洹聖者相信業報和果報,不會愚痴與愚昧。我們也要檢視自己是否仍有愚昧的信仰,是否行善之後還希求得此獲彼。
有人供齋給僧眾,祈願考試順利,真是愚痴啊。供齋給僧眾與考試及格之間有何關係呢?還有人去求僧人給予祝福,讓自己能夠晉升。大約在30年前,有位高級軍官去頂禮隆布提安長老,請求賜福:我做上校已經很久了,請讓我當一回將軍吧。長老一看,回復說:「你這麼笨,難怪沒有升職。想當將軍要去請求上級領導啊,怎麼來求出家人呢?」僧人並不是審批人事的,對嗎?因與果要匹配才好。
一定要知道,所有的一切都隨順因緣,是我們的所做所為為自己帶來了結果。我們付出什麼,就會得到什麼。如果誠實守信,就會得到信賴。實話實說,別人就容易信任——相信我們所說的,不會欺人。如是因,如是果。種如是因,結如是果。一切都有因果可循。
佛教沒有「祈禱」或是「央求」,只有造何等業,結何等果。其實這對人類來說是最高的榮譽,我們是自己生命的主宰者,而非上帝或神。
主宰生命的,正是我們自己。我們必須有意識的讓自己的生命越來越好——讓戒與法越來越好,快樂才會越來越多。要相信業報,相信果報。佛教不存在「僥倖」,也沒有所謂「碰巧」。有的只是依靠自己去爭取。比如,有些人聽隆波講法,期待某日豁然開悟,不用實踐便可以頓證須陀洹、斯陀含。這未免太天真了,無論聽多少年都不會有結果。
如果聞法之後,明白了修行的核心就開始踐行,不久便會有所體證。7天、7個月、7年,應該能夠收穫些什麼。這是隨身攜帶的成果,並不難。
須陀洹聖者清除了有「我」存在的邪見,這是重點。感覺到了嗎?我們認為內在有個「我」,認為現在的「我」與孩提時代的「我」是同一個人。
身體在不斷變化,面容也不同以往,有些人越來越老,有些人愈來愈年輕,小孩子就會越來越年輕,成年人則愈來愈老。色身在不停的變化,我們基本可以看見:色身不是永恆的。
然而心的生滅速度比色身變化的速度更快,更難得見,因為它非常非常的精微。心始終處於生滅之中,我們對此卻毫不知情。我們認為心是恆常的,有個「我」真實的存在:現在的「我」與兒時的「我」是同一個;今天的「我」與明天的「我」是同一個;此生的「我」與來世的「我」還是同一個。我們覺得有一個「我」存在。
何時證得初果須陀洹,何時就再沒有一個「我」了,有的只是五蘊在不停工作。初果須陀洹聖者依然有欲望、有煩惱、有作為,但是沒有作者。
一定要如是照見,才能夠證得初果須陀洹。那麼怎樣清除「我」存在的邪見呢?事實上,修行不是為了清除「我」,因為「我」本來就不存在;由於界定和見解發生錯誤,才會感覺有「我」。消除邪見的唯一方法是——正確的看見。何時正確的看見,何時就不再有錯見。
邪見認為:「我」存在。而我們來看實相——這個身體真的是「我」嗎?生活中生起的所有苦樂,真的是「我」嗎?所有生起的善惡、煩惱,真的是「我」嗎?這個心,真的是「我」嗎?讓我們來洞察實相吧。修行不是為了清除「我」,而是為了清除邪見——以為「我」存在的邪見。
「我」並不真實存在。「我」只存在於邪見中。何時正確的洞悉,而沒有錯解,何時「我」便不復存在。須陀洹聖者已經清除了邪見,所以他知道——「我」不存在,只有身在工作、心在運作。身不是「我」,心也不是「我」。
體證阿羅漢則是另一番情形。比如,須陀洹、斯陀含、阿那含,他們會照見:有作為,但無作者。若是阿羅漢,則是既無作者,亦無作為,有的只是五蘊的自然活動與反應。那是截然不同的——階段不同,境界不同。
讓我們從基礎開始,以正見清除「‘我’存在」的邪見。正見,就是正確的看見。我們感覺什麼是「我」?無外乎——身是「我」,心是「我」。所以,讓我們來觀察身的真相、洞見心的真相,看看「我」究竟真實到何種程度。
若想觀察到自己的身與心,首要的前提是「別走神」。何時走神了,就會有身忘記身,有心忘記心。
大家一天會走神幾次,自己知道嗎?誰一天只走神一次?(居士舉手)幾乎整個會議室的人都是。一天走神一次,也就是說從醒來到睡著,心全天才走神一次。這樣的人一定沒有修行,因為心從早到晚一直是處於走神狀態的。
開始修行之後——心走神了一小時,才知道:噢,剛才走神了。接著再走神兩小時,又覺知一次。倘若修行進步——心跑掉的一瞬間,就能夠及時知道。心稍一跑動,就能夠及時的覺知。心常常走神,可是走神時間很短,因為一走神就立刻知道了。看見走神的頻率越高越好,走神太久反而不好。
普通人未曾訓練,一天只走神一次,從早晨醒來到晚上睡著。非常棒的修行人,一天心走神上萬次,走神的瞬間,立即知道。大家的心要常常走神,但別走神太久,我們要訓練讓心和自己在一起。
如果走神了,就會有身卻忘記身。一旦忘了身體,便無法照見身體的實相。看不見身體的實相,就無法清除邪見——此身是「我」。如果走神了,也會有心卻感覺不到心,也就無法照見心的實相——此心非「我」。因此,走神是修行者的頭號敵人。大家的心幾乎走神一整天。若無訓練,心將一直處於走神之中。
要找到一個覺知自己的人,真的很難。我們醒來的只有身體,心並沒有醒,心迷失在念頭的世界裡。走神的情形,與睡著時做夢是一模一樣的。
如果能夠讓心醒來——心不再走神到別處,不再迷糊與夢遊。那時候,我們就能覺知到身,感知到心。因此一定要訓練——別讓心走神太久,而非不讓心走神。只須不讓心走神太久即可。因為,不讓心走神是不可能的。那不是我們的水平,我們還不是阿羅漢聖者,還有太多煩惱。
心整日在走神,我們要做的只是別讓心走神太久。不讓心走神太久,是有方法可循的。一定要訓練。無論做什麼,都需要學習,對嗎?需要練習和訓練。訓練越多,就越精通。比如開車,第一次很難,對嗎?久而久之就嫻熟了,不費腦筋的一會兒就到家了。訓練心,也是同樣的,也要訓練到駕輕就熟。
起步階段先練習任何一種禪法:念誦佛號也行;觀呼吸也可以,一般人都能夠觀呼吸;如果淫欲心重,可以練習不淨觀;如果貪心炙盛,就思維「生無常而死必然」,練習「死隨念」;瞋心重的人,可以修習慈悲觀,將他人視為朋友,心便慢慢清涼與寧靜,不至於太散亂,而能慢慢回來覺知自己。
若想走捷徑,希望更快地覺知自己,就需要及時地知道心的迷失與走神。可以選擇念誦佛陀或觀呼吸,觀呼吸是最基礎的修行,誰都能夠實踐,並無難度,因為每個人生來就有呼吸,只是一直未曾理會它。如今要做的只是:呼吸了,覺知自己——呼,覺知自己;吸,覺知自己。
持續覺知自己之後,常常看到身在呼吸,心是觀者。呼吸、呼吸,一旦走神去想別的事,就立即知道。或者配合念誦——吸氣,念「佛」;呼氣,念「陀」。然而上述訓練目的並不是為了讓心寧靜。
吸氣,念「佛」;呼氣,念「陀」之後,心跑去想其它事,要及時的知道;因為跑去想其它事情時,我們便忘了「佛陀」也忘了呼吸。就是這樣觀照下去:心跑去想了,及時的知道。
擅長觀腹部起伏的人,就去觀照腹部起伏,但不是為了獲得寧靜。觀照腹部起伏之後,心跑去想了,知道;心跑到腹部了,也知道。觀呼吸的時候,心跑去想了,知道;心跑到呼吸了,也知道。要及時地知道心在跑來跑去。
現在,每個人來試試:覺知自己的頭髮,帶領心來到頭髮。然後,感覺自己的大拇指,左手也行,右手也行。再然後,感覺自己的大腳指。最後,感覺自己的右耳。大家感覺到了嗎?心是會跑動的。比如去感覺頭髮,對嗎?心好像就跑到了頭髮上。心還可以跑到手、腳、耳朵、胳膊、腿等地方。心是可以跑動的!
此處大多數人都可以看見心的跑動,然而少數人一無所見,因為他們不斷地在思維——隆波在教導的是什麼啊?要怎麼做才對呢?想得太多了,直接感覺就行了。想得太多,學起來就難,需要花很多時間。
我們的心始終在跑動。比如看見佛像的時候。感覺到了嗎?看佛像的時候,心會跑到佛像上。除此之外,心還會跑去眼根、耳根、鼻根、舌根、身根,也可能跑到心。心跑到心,就是心跑去想了。心整天在想,這是最頻繁的情形。
因此,我們練習念誦佛號或者觀呼吸之後,心跑去想了,要及時知道。心跑動的情形,如同剛才試驗的心跑到頭髮、手、腳的情形。
常常訓練,並非要迫使心不跑,而是——跑了,及時知道;跑了,及時知道。跑去想了,及時知道;跑去想了,及時知道。試著訓練看看。訓練大約一個月,就會獲得新生。
我們會開始覺知自己的生命,仿若重新出生。我們會知道,一直以來自己都活在夢裡,從未活在覺知自己的世界裡。因此,如果及時知道心跑去想了,心會毫無強迫地回來與自己在一起。
有強迫,心就會緊繃。如果緊繃,就修錯了。善心是輕鬆、柔軟、溫和、靈敏的,心若沉重、緊繃、僵硬、昏沉、遲鈍,那就不對了,那屬於不善心。
我們要逐步訓練。每天觀呼吸,及時知道心跑去想了。如果不喜歡觀呼吸,念經也行,念「南無達薩帕嘎瓦多」,念著念著,跑去想其它事情了,要及時知道。如此持續訓練下去,就會得到「禪定」。
「禪定」就是「安住的心」。沒有禪定的心,會東奔西跑,不停的抓取不同所緣。有禪定的心,即安住的心,能夠覺知自己。一旦得到禪定,就是心跟自己在一起了,就會有身覺知到身,有心覺知到心——苦、樂、貪、瞋、痴,全都生起於心。我們會覺知到苦、樂、貪、瞋、痴等生起於心的一切。因此,頭號大敵是——心迷失走神,忘記自己。一定要訓練讓心跟自己在一起。以上就是禪定的訓練,讓心跟自己在一起。
「禪定」意即「安住」。大家喜歡將「禪定」譯成「寧靜」,不妨去查查字典,「禪定」並不是「寧靜」之義,「禪定」的意思是——「安住」。
「安住」,意即心未迷失,未走神。心安住,就是心跟自己在一起。惟有心跟自己在一起,才能看見身心的實相。走神了,就會有身忘記身,有心忘記心。如果連身體都忘了,怎麼可能照見身體的實相呢?如果連心都忘了,怎麼可能看見心的實相呢?所以需要覺知自己。
阻礙修行的敵人有兩個:第一個,迷失。對治的方法是及時知道。修行任何禪法之後,心迷失去想別的,要及時知道。及時知道「心迷失了」,心就會跟自己在一起。第二個敵人是強迫自己——打壓身,改造心。讓身受難、讓心受苦;強迫身不動、心靜止。
我們一想到修行會怎麼做?假設現在要打坐,會怎麼做?一定先調整身體,對吧?擺好坐姿,這就已經改造完畢了。接下來再改造心——一定要一本正經的。另一些人則讓心迷迷糊糊,以為這樣會得到禪定,實則南轅北轍。這是屬於嚴重缺乏覺性的狀況。
如果我們改造身體、強迫身體——必須這樣走、那樣坐,身體就會不舒服;如果我們強迫心,心就會憋悶。何時覺得憋悶、不舒服,就說明太緊了。何時走神忘了自己,就說明太鬆了。
「中道」——不緊也不鬆,也就是——不緊盯,也不走神。不強迫身、不打壓心,要做的只是覺知——覺知身,覺知心。不用緊盯於身,不必專注於心。有些人喝水是極為緊盯專注的,緊盯到心臟病都出來了。還沒喝到水,就先脫水了。過度的緊盯與專注是讓自己受苦。此非中道。
「中道」——不走神,也不緊盯與打壓。只是如其本來的知道。只是醒過來覺知自己而已。只是讓心跟自己在一起,繼而看身運作,看心工作。
身體始終運轉不息:時而呼氣、時而吸氣、時而站、時而走、時而坐、時而臥,持續觀下去,看著身體呼吸,心是觀者,我們會立即感到——此身非「我」。看見身體行、住、坐、臥,心是觀者,就像看著別人,即刻便感覺這個身體不是「我」,心會生起「此身非我」的感覺。
有苦樂生起的時候,心安住成為觀者,就會看見:苦樂時而生起在身,時而生起在心。在身體生起的苦樂,不是身也不是心,心只是觀者。在心裡生起的苦、樂、不苦不樂,也不是「我」。它們只是臨時混進來的,來了就走,來了就走。
若要學習最簡單的禪法,最有趣也最基礎的是——及時知道心裡的感覺。無需很多,只要覺知以下三樣:心快樂,及時知道;心痛苦,及時知道;心不苦不樂,也及時知道。有快樂生起,要知道有快樂,有痛苦生起,要知道有痛苦,心不苦不樂,要知道不苦不樂。這樣訓練就足夠了。
若能如此練習,初果須陀洹並非是不可得的。
禪法多到不勝枚舉,因為每個人的秉性都不相同。然而,用於體證道果涅槃所需的禪法卻不多。每個人只需要一丁點——掌中之葉——便足矣,無需整片森林。那就是——觀照自心。
有快樂生起,及時知道;有痛苦生起,及時知道;不苦不樂,也要及時知道。就只是知道,不用干擾與對治。
不用強求快樂,也無需阻止痛苦。需要做的只是——快樂生起,知道;快樂消失,也知道。痛苦生起,知道;痛苦消失,也知道。不苦不樂生起,知道;不苦不樂消失,或變成苦、樂,也知道。就只是試著如此訓練與修行3個月,這是起碼的標準。
通常只要一個月,許多人就懂得如何修行了。大部分人都能夠做到,並非做不到。現在來向隆波做禪修報告的人之中,在一兩個月就可以做到的,比比皆是。
他們能修到什麼程度呢?他們開始看見身與心是兩個不同的部分。身與心不是一回事:身體移動,心是感覺身體移動的觀者。他們看見苦、樂與心也是不同的部分,看見一切煩惱——貪瞋痴與心也是不同的部分。看見心是無常的,時好、時壞、時苦、時樂,時而跑去看,時而跑去聽,時而跑去想。在很短的時間內照見這樣的真相。
如果已經能夠看見一部分,就一再重複地去看,心只是舒服的觀者,繼而就會感到這個「我」不再是「我」,它就像是一部機器或是一個外殼,僅僅是被心覺知的對象。
當苦樂生起,我們會知道苦樂不是心,苦樂也不是「我」,彷彿是從門前經過的人,來了去,來了去。我們看見所有在生命中出現的現象,無論名法與色法,無一例外都是來了就走,僅僅只是從家門口經過的過路者。就好象坐在家門口看著馬路,一會兒這個人來了走過去,一會兒那個人來了走過去。我們看見一切都是來了就走,並沒有一個「我」。「我」沒有在門口走動,「我」只是觀者。
慢慢的練習與用功。等到某天智慧具足了就會看見實相:「我」不存在。此身只是物質元素,就像是別人的東西。此心會造作苦、樂、善、惡,而苦、樂、善、惡也不是「我」。一切都是來了就走的。「我」不存在。
等到成為初果須陀洹就會照見:「我」不存在。此身非「我」,此心非「我」。苦樂非「我」,貪、瞋、痴也非「我」,各種感覺均非「我」,只是正常的自然現象而已。就是如此的持續訓練下去。
如能這樣用功,等到老的時候就不會苦。因為——誰老了?身體老了,對吧?身體不是「我」,所以「我」不老。生病時,誰在生病?身體生病,對嗎?身病,不是「我」病,因為身不是「我」。
臨死時,是身死,不是「我」死。我們之所以能夠脫離老、病、死,是由於心沒有黏著於它們。老了不苦悶,病了不難過,即便要死了,也不沮喪,都可以平靜的從容以對。
即便要與所愛者分離——比如年輕人與父母生活在一起,某天父母去世。因為心曾看見過實相——領悟到一切都是來了就走。快樂來了就走,痛苦來了就走,一切都是來了就走。心已看見了這樣的實相,即便最愛的父母死了,也會接受那是平常的事。如果心認為那是平常的事,能夠接受實相,就不會因為與所愛的分離而痛苦。
有時在生活中,我們還會遭遇意想不到的麻煩和問題。比如兩年前的洪災真是突如其來。我們不喜歡它,不希望家裡遭到水淹。如果有修行就會知道洪澇災害只是臨時的。如果水不走,那就我們走嘛!不過如此而已。心不會太苦,因為明白一切全是臨時的。
讓我們耐心的訓練與實踐,直至心能夠洞徹實相,願意接受實相:生命中生起的一切,全都是臨時的。
如何讓心願意接受實相呢?帶領心持續地去觀:快樂是臨時的,痛苦是臨時的,不苦不樂也是臨時的。反覆的看,日復一日的看。然後無論生活中發生什麼,我們都知道那只是臨時的。苦、樂、好、壞、以及各種問題生起時,心會明白那全是臨時的。
何時能夠照見世間的實相——這個世間也是臨時的,我們就再不會因為任何變化而心有不安。諸如老、病、死、愛別離、怨憎會、求不得,這些沒有實質意義的事,再也無法動搖我們的心。我們的生活會獲得滿足感,我們會有真正的依靠。
現在我們還未有真正的皈依,只是嘴上念「皈依佛、皈依法、皈依僧」。三寶還未成為我們真正的皈依,因為,我們的心裡沒有法。
如果我們的心是僧,就會有所皈依。如果我們的心有法,就會有所皈依。如果我們的心與佛陀無二無別,就會有所皈依。這稱為「已經抵達皈依處,抵達真正的三寶,」因為心已經得到法。
目前「皈依佛」對我們來說還只是掛在口頭上,有誰會來幫助我們嗎?沒有的。所以,要訓練自己的心。透過如實觀照,讓心與法融為一體。
初果須陀洹聖者,照見初階的法:任何現象生起是正常的,滅去也是正常的。須陀洹能夠如是看見,我們也要一再反覆的如此看見。何時明白了須陀洹聖者的法,何時就成為須陀洹聖者。
而對於阿羅漢來說,他們並非看見「凡有生,必有滅」。阿羅漢會清楚照見那個不生不滅的——涅槃。涅槃不是凡夫所能見到的。
我們一定要訓練,要用功修行!這樣才能做到——無論生命中發生什麼,都不會太苦。對別人來說也許苦得要死,而我們只覺得苦一點點。我們還能活下去,而且生活會越來越安穩。
無論世間多麼豐饒誘人,都沒有真正的安穩,一切都只是臨時存在的現象。如今我們尚有健康、精力、能力、見識,對嗎?然而這樣的狀況會保持多久呢?一旦轉變了又會如何?畢竟我們不是超人。如果某天比我們更棒的人出現,比我們更富有的人出現,比我們更會做生意的人出現,而那時我們已經衰老,大腦退化,不敵別人,我們毫無還手之力,那時應該怎麼辦?
因此,一定要訓練自己!那麼無論生命中什麼發生,我們都能有所依靠。即使世人苦到難以招架,我們也只是覺得苦一點點。
一定要訓練。如果不從今天開始實踐,那麼等到哪天痛苦降臨,我們只能痛哭流涕:隆波救我!而隆波也只能為你念誦「世事無常」,其餘則愛莫能助。誰能夠幫忙我們呢?惟有自助。
大家還跟得上嗎?隆波現在來作總結:第一,持守五戒。第二,心快樂,知道;心痛苦,知道,心不苦不樂,也知道。要持續的知道,不用與它們有任何交涉,也無須對治和干擾,僅僅如此訓練就行了。若能如此訓練,那麼無需多久,我們的生命就會比以前更加美好。
【問答篇】
☘️居士1:我在睡覺之前會打坐。等到身體寧靜下來,心會看見身體的各部分在動來動去。如果有什麼動靜,比如響聲,就會看見胸口……
隆波:嗯,它會動蕩起來。
居士1:它會一直動蕩,然後心去觀它。我想以此作為固定模式的訓練。
隆波:可以。
居士1:好的。在日常生活之中,有時會看見——比如去上廁所,會看見是身體自己在走。
隆波:你已經看見了身體不是「我」,是身體自己在走。
居士1:但還是斷開的,無法一直持續。
隆波:能做多少就做多少,每天要在固定形式的練習裡用功。如果看見動蕩生起了,別跳進去,心只是觀者。輕鬆地觀照,就會看見:一旦造作生起,想蘊便開始介入和轉譯,有時是好事,有時是壞事,有時是樂,有時是苦。但一切都是生了就滅。在修行的粗泛階段,我們會照見從胸口冒出快樂、痛苦,冒出貪、瞋、痴。到了微細階段,就只看見動蕩,但不知道是什麼在動蕩。只是看見某些東西生起而後滅去,這樣更好。
居士1:我看見它在動蕩,感覺它是苦。也許是因為心希望它安靜吧,而且還感覺到……
隆波:你看見它動蕩而感到了苦,那是因為——眼睛看見東西,心就會動蕩;耳朵聽見聲音,心也會動蕩;跑去想了,心也會動蕩。日日夜夜都是動蕩不安的,就像是身處於地震災區,到處都是苦。然後就會明白這個世界始終動蕩不安,沒有安身之處。你現在感覺有快樂,你的修行已經不錯了。
☘️居士2:頂禮隆波!我有幾個月沒見隆波了。我的修行有些坎坎坷坷。有時能看見心在跑動,但並不能總是看見。有時候感覺就像在漆黑一片之中打開手電筒,有時又無精打采,沒有力量,不知道現在的狀況是怎樣……
隆波:你的職責就是去觀,你當下觀得還不錯。體會到了嗎?現在的心與以前是不同的。
居士2:是的。
隆波:現在的心是觀者,以後身體怎樣就是身體的事了。無論有什麼生起,就只是知道,只是看見。很好,你修得不錯。
居士2:剛好最近有感受…
隆波:感受就是感受,我們無法阻止它生起。
居士2:心似乎還接受不了。
隆波:接受不了,就知道接受不了,不要強迫它接受。看見感受生起,心不喜歡,知道心不喜歡。我們要及時知道自己的心,原則就是:第一,知道一切正在上演的境界;第二,知道心對那個境界的反應。比如痛苦生起了,心不喜歡,要知道心不喜歡,並不是必須要喜歡。並非必須是中立的——不喜歡,就知道不喜歡。
居士2:我好像還不太會開發智慧,是嗎?
隆波:已經會了,只是不會表述,沒什麼問題。
居士2:頂禮隆波!
隆波:現在的心已經不同於以往了,感覺到了嗎?此刻的心是光明透亮的。光明透亮得都發散出來擴散到身體了。有去照鏡子嗎?看見了嗎?臉比以前亮堂了。
☘️居士3:頂禮隆波!我已經聽過隆波的CD,想請隆波指導我:是觀身還是觀心?
隆波:沒什麼難的。有身體就去覺知身體,有心就去覺知心。心有快樂、痛苦、好、壞,都去覺知。但不要緊盯。如果過於緊盯,心就會靜止而遲鈍。此刻你的緊盯力度就太大了。緊張是嗎?緊張得緊盯專注了。一定要放鬆、放下,然後如其本來的知道。嗯,放下話筒就明顯好轉了。就是那樣,你的修行對了。
居士4:頂禮隆波!請允許我用修行來供養佛陀和隆波。我的情況是有時心安住在心,有時心無法成為觀者,會走神。我打坐大約一個小時,心安住在心,感到輕鬆自在。心集中起來時,感覺安住的範圍在擴大,感覺到一切無我,一切平等。快樂不斷的擴散開來。請問,我的修行是否正確?
隆波:修給隆波看。(居士打坐)退出來吧。觀察到了嗎?你修禪定時候的心與退出來後的心是不同的。
居士4:好像有努力集中在中間。
隆波:別努力啊!如果要集中,讓它自己去集中。如果你努力去集中,就太過打壓了,要如其本來的知道。心不集中,要知道它不集中;心集中,就知道它集中。好的禪定才會生起。
居士4:也就是說,身體呼吸,心是觀者?
隆波:要快樂地觀,輕鬆自在地觀。如果像這樣(隆波演示),就不好了,因為太緊繃了。
居士4:我平時有個特點就是很容易厭倦,做什麼都沒興趣,有時整整一周都感到特別厭倦。一旦厭倦了,就會開始懷疑,接著跑去想,直到徹底被痴給控制了心。那個時候,我就會修習讓心寧靜。請問隆波,這種狀況要如何調整?
隆波:可以修習寧靜,只是修習時,別讓「痴」趁虛而入。當你從寧靜的禪定中退出來,如果覺得有點迷迷糊糊,就說明修習禪定的時候有「痴」混進去了。你需要提升覺性,呼吸時,要帶著覺知。增加覺知的力度…夠了,就這個力度,別再多了。再多就太緊了。如果打坐之後感到有點迷糊,那是不好的,說明覺性太弱,需要增加覺知的力度。心是否跑去想了?心跑去想的時候,要及時知道。
☘️居士5:頂禮隆波!我已有四年沒做禪修報告了。最後一次做禪修報告時,隆波指出我在有意讓心恍恍惚惚的,心一直卡在前面。現在我覺得能夠更好讓身與心分離,而且更自然了。開始明白,一旦身與心分離,生滅就會生起且看得非常清楚。
隆波:不能分離名和色是無法看見三法印的。只有名和色分離了,才能夠看見生滅。
居士5:有時可以非常清楚的看見有一個「我」, 每次看見「我」,每次就會嚇一跳。
隆波:為什麼要嚇一跳呢?
居士5:因為從來沒見過,所以看見了就會嚇一跳!咦?還有這個呀!
隆波:是的。我們想不到的狀況還有很多。阿姜摩訶布瓦尊者曾經分享說,在他見法悟道以後:「哦!這樣的情況也有啊!」會來到那種程度的。
居士5:現在我不知道自己的修行是否越來越正確?
隆波:你的感覺是對的。但隆波現在問你:你的心在哪?歸位了嗎?
居士5:現在應該沒有歸位。因為它正在想。
隆波:對!
居士5:剛才聽隆波講法時,感覺有時覺知力度較輕,有時迷迷糊糊,有時專心在聽,有時進入了潛意識。
隆波:哦,那樣不錯。如果一直在覺知就不對了,心一直在跑也不對。心跑了,然後知道,這樣就不錯!
隆波:(回頭問居士4)這位女居士,你緊盯的力度太大了。心會憋悶的,要再輕鬆點,舒服些。輕鬆自在地覺知呼吸,別太刻意,你刻意的力度太強,反而變成障礙。如果輕鬆舒服的覺知,很快就會看見身與心的分離,有兩種情況:一種是自然分離,心是柔軟的。另一種是刻意分離,心是僵硬的,不真實的,是贋品。必須讓身心自行分離,心才會柔軟。
居士5:當下它是柔軟的嗎?
隆波:比剛才好。(笑)
居士5:有什麼需要改善的嗎?
隆波:持之以恆的修行,也別丟下禪定。
居士5:好的。
隆波:如果丟下禪定,心很快就會散亂。你的禪定還不夠。
☘️居士6:頂禮隆波!我從未向隆波做過禪修報告。兩年前麥琪讓我聽隆波的法談CD,之後我便每天堅持不低於3小時固定形式的練習,已經1年了。從早用功到晚,能夠清楚的看見變化。我想問的是:生起的種種欲望,一旦看見它,它就會滅去。欲望本身就是苦。有時欲望生起,感覺它是有重量的,那個是否就是苦因?
隆波:欲望驅使心跑去抓取所緣,那才是苦因。欲貪心有兩種:第一種欲貪本身即是苦。第二種欲貪,如果非常強烈,就會驅使心跑去抓取所緣,那才是苦因。要去知道苦。
居士6:但還沒有到跳進去抓取所緣的程度,可是會比平時的欲望生起時更覺沉重。平時只要欲望露臉,及時知道,欲望就會立即滅去。但有些時候,某些欲望生起,會感覺更沉重。
隆波:因為情緒非常強烈。當遇到滿意的所緣時,情緒就會強烈。無論它是走是留,就只是知道。無需去做什麼,只要保持中立的知道。
居士6:好的。
隆波:不錯。
隆波:(回頭再指導居士4)
你啊,心沒有回家。心還在外面。呼吸吧,呼吸之後覺知自己(隆波示範深呼吸)。一定同時要有這個(發出長長的嘆氣聲 「哈」)。因為當下你是這樣的(隆波演示呼吸急促),心太緊了。
☘️居士7:頂禮隆波!兩年前,我向您做過禪修報告。那時我非常粘著於奢摩他,之後聽您的法談CD,然後在固定形式裡訓練,所用的方法是隆波田動中禪。我在日常生活之中,持續的觀身與觀心,就是這樣修行。有一次睡覺時,我看見身體輾轉反側,感覺特別討厭。它不是「我」,我感覺非常厭惡它。
隆波:要及時的知道心沒有保持中立。
居士7:好的!在固定形式訓練之外的在日常生活中,我感覺心與身是緊緊粘在一起的,不知我是否有在緊盯?無論走去哪裡或做什麼,都能夠保持覺知。
隆波:現在可以修給隆波看看嗎?可以出來走嗎?
居士7:現在不敢。
隆波:修行人別怕,走走試試,看看怎麼走是身心粘合的情形?
居士7:(站起來走給隆波看。)
隆波:嗯,請回去坐吧。真的是粘合的,要比那個更輕鬆些。一定要舒服,舒服的看見身體在動。你這樣訓練(隆波示範隆波田手部動作),練習並非為了別的,只是為了覺知自己。因此,今後,比如拿東西的時候,看見色在活動,心是舒服的觀者。而如果這樣(隆波演示隆波田手部動作),就會粘合,這樣是不對的。
居士7:是否太過於緊盯了?
隆波:這樣是太緊盯了,僅僅感覺就行了。它們是不同的,我們要做的只是感覺。如果過於粘著(隆波做示範),就過於寧靜了。心會與正常的狀況不同,會比平時更寧靜。我們要做的就只是感覺而已。隆波田長老稱之為「喚醒覺知」,也就是僅僅覺知自己而非強迫自己。
居士7:嗯,以為如果像這樣多多練習,覺知會滲透進每個動作,對嗎?無論做什麼,即使眨眼睛也都知道,對嗎?
隆波:知道是知道,但如果是以硬硬的、笨笨的心去知道,覺知就太過僵硬。隆波剛才已經告訴這位居士(居士4),知者有兩種:身體移動,有知者存在, 如果知者是輕鬆自然的,就是正確的;如果知者過於僵硬,那就不對了。還有另一種,知者完全融入身體——所有的動作全都能夠知道。那就錯了,就變成緊盯專注於身體了。因此,修行是非常微妙的工作。比如,有些人觀照腹部起伏,心和腹部粘合在一起,這是緊盯著腹部,修習的就是奢摩他。還有些人觀照腹部起伏,心僵硬的安住,這樣就太緊。如果心只是觀者,它會是輕鬆、柔軟、靈活、敏捷的。如此舒服自在的心,才適合觀身與觀心,就只是感覺它們。
居士7:這是否說明,我從起步階段就粘著於奢摩他了?因為我修習奢摩他已經好久了。
隆波:你的奢摩他已經減輕了,緊盯專注的狀況也改善很多,沒有以前嚴重了,很好。你體會到了嗎?如果依然粘著於奢摩他,就不會看見三法印,因為心會靜止不動。因此,粘著於奢摩他會阻礙我們開發智慧。
居士7:感恩您!
☘️居士8:頂禮隆波!我上一次向隆波做禪修報告時,隆波說我的蘊已經分離, 然而心還未保持中立,會去強迫一切。一旦越來越多的看到強迫,強迫就自行鬆脫了。覺知也變得正常,被壓制的部分也越來越多的釋放出來。
隆波:嗯,看到它比以前更壞了嗎?
居士8:是的,更壞了。
隆波:壞啊!(笑)特別特別壞。
居士8:但我不再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。
隆波:對,我們持守好五戒,而不用去壓制心。想好的也行,想壞的也行,還有人會在心裡罵隆波。不用自我批判,想好或想壞都行,只要別從身與口上表現出來。持守五戒而不用壓制心,然後,有覺性的及時知道,就會照見它們是自行運作的。感覺到了嗎?它們能夠自行運作。
居士8:是的,覺知內在與覺知外在,比較而言,有時我不太喜歡覺知外在。心跑到外面時,會生起很強烈的不喜歡。
隆波:要及時的知道喜歡與不喜歡。正如隆波所講過的——第一,要知道一切正在呈現的境界。第二,要及時知道自己的心。
居士8:也就是說,無論內在還是外在,都要及時回來知道自己的心。
隆波:及時知道心——心跑到外面,不喜歡,要知道不喜歡;心進入內在,覺得喜歡,要知道喜歡。這樣實踐,最後心會保持中立。心保持中立就是——無論內或外,都可以平等無別的對待。
居士8:非常感恩您!
☘️居士9:頂禮隆波!我覺得自己不太能夠打坐,於是只在日常生活中發展覺性。每天努力修行,有時念誦佛陀,偶爾會走神。一旦能夠覺知自己,就會有知者分離出來。
隆波:有刻意嗎?
居士9:沒有。
隆波:如果沒有刻意,這就很好,做對了。
居士9:但是這樣的狀況並不頻繁。
隆波:繼續用功,以後會越來越頻繁的。
居士9:這還不是開發智慧吧。
隆波:如果心抽身而出成為觀者,就可以開發智慧了。然後就會感到——身體不是「我」,苦、樂、好、壞,也不是「我」,有的只是生起而後滅去,這樣就會開發智慧。別擔心!如果已經能夠分離五蘊,就是開發智慧了。儘管算是在開發智慧,但尚未進入毗鉢捨那。毗鉢捨那就是——鮮活的境界會在眼皮底下展現生生滅滅。
居士9:比如,有時生氣,一旦看見了,生氣就會滅去。
隆波:嗯,那樣才對。
居士9:哦。
隆波:不錯,很好。
居士9:隆波曾經比喻過:修行如同種田,每一年都得從頭開始。但偶爾會忍不住懷疑自己到底是在原地踏步還是真有進步?有時睡覺依然會做夢,這個能夠作為衡量標準嗎?
隆波:這個不能作為衡量標準。但是清醒的時刻可以拿來衡量。若要衡量修行,不要以天為單位,而要以季度為單位。如同國家統計局評估經濟狀況,如果以天來衡量,很容易出錯,且一頭霧水。根本看不出「進步」還是「退步」,完全沒有頭緒。因為即使是同一天之內的狀況也是在變化的。要懂得如何衡量,時間拉長——3個月、6個月、1年,去感覺自己有變化嗎?我們應該那樣衡量,而非以天計算。因為今天進步,明天或許就退步了。
居士9:現在我的修行怎麼樣?
隆波:當下的心有歸位嗎?
居士9:此刻在想怎麼問隆波,心沒有歸位。
隆波:心沒有歸位,要及時的知道心沒有歸位。這樣才不錯。
居士9:好的。
隆波:居士們有兩大問題:第一是,禪定不夠,心沒有真正歸位。第二是,修行不能持續,三天打魚,兩天曬網。如果解決好這兩個問題,在基礎階段,居士的進展不比出家人慢。在後續階段,出家人則更佔優勢。因為出家人有整天的時間與自己相處,而居士很少。但在基礎階段:須陀洹、斯陀含,居士不會比出家人慢。解決好兩個問題:一,禪定不夠,心不太安住。心容易迷失,一直晃晃悠悠,四處散亂,沒有歸位。第二,修行無法持之以恆。常常三天打魚,兩天曬網。
居士9:如果那樣,就需要在固定形式中修行。
隆波:固定形式的訓練有很大的幫助。即便在固定形式中無法修習深度禪定也沒關係。可以試著念經,不會念很多篇也沒關係,可以反覆念同一篇,持續的念。如果只會「南無達莎帕嘎瓦多」,那就只念這一篇,念上15分鐘或半小時。
念誦不是為了獲得快樂和寧靜,而是為了及時知道自己的心。念誦之後,心散亂了,要及時知道。繼續念誦下去,心寧靜了,要及時知道。繼續念誦下去,心有快樂了,要及時知道。今天念誦時,心情煩躁,也要及時知道。念誦之後,持續的知道心,禪定就會慢慢好起來。
心要有臨時的家,如果能在日常生活中與念誦在一起。即便無法進入深度的禪定,也沒關係。佛陀時代絕大部分的阿羅漢也不是透過修習禪定而證悟的。佛陀講述過阿羅漢的類型——在500位阿羅漢中,證得三明的有60位。也就是擁有宿命通,知道死後投生何處且能夠清除煩惱者。證得三明的阿羅漢是需要修習禪定的。另有60位證得六通——天耳通,他心通,等等的。證得四無礙解智的阿羅漢,則需具備無色定,也有60位。總之,在500位阿羅漢中,先前修習過禪定的有180位,其餘大部分是進入不了禪定的,與我們屬於同類。而如果成為聖者,就能夠自動進入禪定,至少能證得初禪。
居士9:感恩您!
隆波:去念誦吧,念誦以後,及時的知道心。可以在日常生活之中持續的念誦,然後及時的知道心的變化,但不要強迫它。
☘️居士10:頂禮隆波!我一直按照隆波的教導來修行,覺得隆波的教導非常完善與圓滿。現在我碰到的問題是——在需要用到思維的工作或發生緊急狀況時,不知該如何用心。
隆波:我們的覺性和禪定都要用於工作, 智慧要去思維工作,那並不是修行時間。如果工作的時候感到緊繃和鬱悶,要及時知道。或是工作的時候,希望早些結束,也要知道「想要」。工作需要用到思維的時候,是無法修行的。
居士10:鬱悶的時候,知道鬱悶,而且知道無法控制。
隆波:對。
居士10:只是有時工作特別久,甚至一個月,覺得自己始終處於不善法中。
隆波:其實我們並沒有一個月都在工作,還有吃飯、上廁所、洗澡、坐車的時候。所以並不是24小時不停地工作。那些沒有在工作的時間,要來及時的覺知身與心。如果工作是屬於密集且需要深度思維的,可以觀身。因為觀不了心,就觀身——看見身體呼吸,身體行、住、坐、臥,如此觀下去,一旦心有了力量,就能夠再來觀心。
居士10:再請教一個問題!我聽隆波開示說,關於臨終時,我們也要觀心。於是我常常模擬臨終狀況。有一天我夢見自己快死了,想到隆波曾經開示說:如果快死了,要去觀心。夢見自己翻車沉入水中,想到當下不能呼吸,因為不適合吸氣,就努力觀心。想知道自己臨終時會發生什麼?會痛嗎?到最後,想到自己差不多快要死了,就生起了恐懼感。不確定該如何做?
隆波:也是可行的。任何境界生起能夠及時知道,都可以。在做夢的時候可以自我檢測。如果夢見恐怖之境,覺性能夠生起——害怕生起,知道害怕;在夢中生起煩惱也能夠覺知到,就不用擔心會掉入地獄或惡道。因為臨終會生起的幻境其實就是夢。有時我們看見習慣性的行為,有時看見將要投生的地方。如果經過嫻熟的訓練,一旦呈現不好的幻境,覺性立刻運作,幻境的連貫性就被切斷。因此地獄留不住我們,惡道也關不了我們。當善心生起,就會去善道。因此,如果訓練至即便做噩夢時,覺性也能工作,就不用怕惡道,就有一定程度的保險了。隆波用的是「一定程度」, 還不到百分之百。因為我們還不是初果須陀洹。
居士10:感恩隆波!我會盡量不疏忽大意的。
☘️居士11:頂禮隆波!我曾經向隆波做過幾次禪修報告,此刻依然與從前一樣緊張。
隆波:很正常,誰跟隆波說話都會緊張。
居士11:感覺離話筒越近,緊張就越厲害。
隆波:隆波很同情那些來做禪修報告的人,尤其是最後一位做報告的,應該是整個禪堂最苦的人。(笑)
居士11:剛才一邊聽隆波講法,一邊觀心。感覺好像常常走神,走神了就回來,很快又走神,然後立刻又再回來。另外,我感覺自己靜坐的時候很容易迷糊,就盡量活動身體。
隆波:可以的,不停的活動身體。如果覺性不夠,無法觀心,就可以觀身。可以用身體幫忙,但一定要正確地觀,如果緊盯著身體,是不會有什麼收穫的。
居士11:剛才隆波講到打壓自己的時候,令我想到自己對修煉氣脈很有興趣,不知這是否屬於打壓身心?
隆波:如果知道自己做什麼是為了什麼,就沒問題。如果認為體證道、果、涅槃,就得改造身、打壓心,那才是問題。我們修煉氣脈如果是為了讓身體健康,這是可以的,並沒有說不行。
居士11:最後一個問題——假設未來我再也沒有機會當面向隆波請教,隆波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嗎?
隆波:去聽CD,每個問題都有答案。(笑)
居士11:感恩隆波!
隆波:大家感覺到了嗎?大多數的人心裡有快樂。誰感到心裡有快樂了?(居士舉手)好,把手放下。我們來觀快樂,快樂是常還是無常的?看見了嗎?快樂已經開始退失。就是這樣去觀它們的運作。如果以輕鬆的方式去觀——心快樂,知道。就會照見快樂生起然後滅去。心痛苦,也知道。如果心真的保持中立,痛苦同樣會滅去。我們要持續的覺知——心快樂,知道;心痛苦,知道;心不苦不樂,也知道。 如果訓練到常常地「知道」,道、果、涅槃還能躲藏在何處呢?
主持人:現在,讓我們恭請隆波做總結。
隆波:哦,還要發贈品。(笑)
我們要讓生命活在當下,別放任心不斷地走神!我們最愛的是自己,但始終在拋棄的也是自己——持續地忘記自己的身和心。所以,我們要努力讓生命活在當下,要有覺性——身體移動,覺知;心移動,覺知。有覺性的與自己的生命在一起,這樣生命才有意義。
佛陀曾經開示道:縱使人活百年,若無覺性,生命便毫無意義。一個人若有覺性,能夠覺知身、覺知心,即便只有一個晚上的生命,也值得讚嘆。如果想要得到佛陀的讚嘆,就要盡量保持覺性才會獲得佛陀的嘉許。如果持續放任自己去隨順煩惱,佛陀是不會讚嘆的。獲得佛陀的讚嘆,就是送給自己最大的吉祥與祝福。
【完】
禪窗聲明:
由於受到語言以及個人修證水平所限,跨越語種後很難如實還原隆波帕默尊者的本意。譯作若有任何不精準之處,完全歸責於我們,歡迎大家不吝指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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