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篇法談|修錯了,願不願意重新開始?——阿姜給尊者

阿姜給尊者

Phra Ajahn Krit Nimmalo

2021年5月4日|第一屆遠程四念處禪修課程

課程同聲翻譯|坤能

聽錄、整理|靜慮林



吉祥如意!大家必需明白,現在並不僅僅只有中國人聽法,這堂課同時也直播給身在泰國的泰國人。因此想告訴泰國人,如果大家有什麼問題,暫且不需提問,將提問的機會讓給中國人。

離苦所需具備的禪定

中國人的面孔都很熟悉。如同禪修課程首日,隆波所開示的那般,修行的目的,是為了讓心準備好開發智慧。大家已曾做過其他功德,對於居士們的功德有三種:佈施、持戒與修行。我們參加禪修課程,那屬於第三種功德。佈施與持戒,大家已經明白,並已落實,對嗎?因此,此次禪修課程,僅會提及修行這一部分。

修行可分為兩個部分,第一是奢摩他的修行;第二是毗缽舍那的修行。大家應該已經聽得足夠多了,現在我們來複習,其實禪修課程真正涉及的就是這一些內容。我們參加禪修課程,是為了探究及了解——如何讓心準備好,也就是修習奢摩他。至於毗缽舍那的修行,對我們而言並不難,如果我們懂得修習第一項,第二項修行就不難了。

關於奢摩他,高僧大德已曾講說很多,因為那是難以理解的部分。這並不僅是對大家而言,而是從佛陀時代便是如此。在悉達多太子離開皇宮出家,想再次修習奢摩他時,就會向隱士們學習,修習讓心寧靜、一動不動的奢摩他,並且抵達人類所能達到的最高階段,直至作為老師的隱士們邀請太子一起當導師,可不是助理老師,而是一起作為導師來教導學生,類似於想將悉達多太子納入他們的導師之一。

那時他還不是佛陀,僅是悉達多太子,他看到那還不是(離苦的路),修習奢摩他,讓心聚合為「一」的禪定,依然還不是(離苦的路),於是他便去尋找。由於那個時代,大家認為折磨自己的身體是其中一條路,除了隱士修習禪定的路線外,另一條路就是折磨自己,讓自己達至苦的極點之後,便能達到離苦的狀態。那個時代的人們都一致這麼認為,如此相信著有這兩條路,一是隱士們修習的禪定,二是折磨自己、修苦行。

至於修習禪定,悉達多太子所用的時間不長,便能抵達最高的境界。但折磨自己呢?則必須折磨自己直至悉達多太子確認——沒有任何人能再超越自己的程度,才能確認這方法依然不是(離苦的路)。如果僅僅只是折磨自己一星期、兩星期,這尚未達到苦的極點,因此必須折磨自己很久。

折磨自己的方式有很多種,比如:憋氣至頭要爆炸了,或是不進食。對於不進食,經典描述,太子一摸腹部,就碰到了脊椎,那已是完全沒有一點食物的現象。苦行至這般程度,於是他想:應該沒有任何人能超越自己這般程度了。

我們一摸自己的腹部,就會碰到脂肪(笑),但佛陀一摸腹部,就碰到了脊椎。然而,悉達多太子依然看到那不是(離苦的路),於是他放下、放棄了苦行。一旦放棄苦行,那些跟隨他的五比丘,他們習慣於折磨自己至極點,認為悉達多太子幾乎快到終點了,應該為時不久……當他們認為悉達多已近離苦之際,太子卻重新進食,因此他們失望、絕望地離開了悉達多太子。

在悉達多太子即將悟道的那個晚上,太子食用了蘇珈達(Sujātā)供養的乳糜,而有了力氣,恢復體力。於是,悉達多太子尋找地方繼續修行,他來到菩提樹下,找到禪坐之處,便想到年幼時曾經修習的另一種禪定,那種禪定與之前向兩位隱士學習的禪定不同。一旦想到此處,他便確定——必須採用那類禪定。

止禪與觀禪並不相同

師父本人在學習佛陀傳記時,尚未明白這兩類禪定的區別。太子向隱士們學習的禪定,與太子年幼時在農耕儀式上修習的禪定,有何區別?那時,師父學習了也不明白。後來看到這兩類禪定的區別,是因為向隆波帕默尊者學習之後,自己才知道其中的差異。

隆波反覆地強調,禪定有兩種,它們並不相同。第一類禪定,主要的重點,放在所緣上,這即是悉達多太子向隱士們學習的禪定。此類禪定強調的是「所緣」,真正明顯的點放在所緣上。比如:覺知呼吸,心便會直接撲到呼吸上。如果修成,便不會想到其他事物,僅會一直想到呼吸。於是就不可能分離——「呼吸」是一個部分,「知者」是另一個部分,不可能!因為五蘊已經完全聚合,僅僅只剩下呼吸。一旦變成光明,就只剩下光明,有的僅是光明,不會感知其他的事物,「能觀」與「所觀」不可能分離。

而另一種形式的禪定,也就是隆波所教導我們的(禪定),其實就是悉達多太子年幼時,在農耕儀式上所修習的禪定,即是有「知者」獨立凸顯的那類禪定。

「知者」……在我們訓練的時候,以師父自身的經驗,並不會感覺有個「知者」,但會覺得有個「被觀察的對象」。誰曾經看到這個境界?持續修行下去,類似於有一個是被觀察的對象,有嗎?可以舉手、可以點頭,這樣可以給師父些許信心。(學員舉手或點頭)不錯,不錯!

當我們感覺「有一個被觀察的對象」時,那當中是有「知者」的,它們一起生起。何時有「所觀」,就一定有「能觀」,它們一起生起,一起滅去。如此的狀態,僅在我們修習正確的禪定時,方才會出現。此類禪定,若以巴利文,稱之為「觀相禪那」(lakkhaṇūpanijjhāna)。

既然有所謂的「觀相禪那」,另一種禪定就稱之為「所緣禪那」。那是一般人最開始都能做到的,當觀某個所緣時,心就直接觀那一個所緣,心並不會抽身出來成為「觀者」,而是與所緣聚合成一體。那是「所緣禪那」(ārammaṇūpanijjhāna),緊盯所緣。

然而,真正的「觀相禪那」呢?若能修習或做到,觀相禪那真正關注的是——所有境界(sabhāva)相同的特徵,相同的三種特徵是——無常、苦、無我。

在觀心的時候,我們會照見無常、無我,這兩個特徵比較容易觀到,而「苦」的法印,僅在阿那含證得阿羅漢時,方才會看到。如果我們修習禪定,看到有一個「所觀」,然後滅去,這稱之為「修習觀相禪那」。修習禪定之後,看到被觀察的對象所呈現的特質,而且所有的對象全都一樣,那是所有事物的共性。

「生氣」生起,看到「生氣」,一旦看到的瞬間,「生氣」就會滅去;「走神」生起,看到「走神」的瞬間,「走神」就會滅去。此乃照見「走神」在演示第一個法印,也就是「無常」。

看到「走神」,不想讓心走神,心也會走神;看到「生氣」,不想讓心生氣,它還是會生氣,此乃照見「走神」或「生氣」演示第三個法印,也就是「無我」。

若想獲得如此的禪定、如此的領悟,則必須修習正確的禪定。

修錯了,重新開始

以師父自身的經驗,自己曾經如此走過來,早期修行的時候,所謂「早期」,別以為僅是師父剛出家的時候,而是指前面十九年的出家經驗,修習的僅是緊盯所緣的禪定,師父的修行是如此走過來的。結果出現的狀況就是——哪天覺得修行很好,較後才意識到,其實那是睡著了;在平常的日子裡,都是一邊禪坐、一邊散亂,而且不是很快樂的散亂,而是很苦悶的散亂。苦悶的原因,源自於想獲得寧靜,但並沒有達到如此的目標。

因此,在別人的眼裡,就會看到——有時可以打坐,有時會睡著;有時可以打坐,有時會睡著……「可以打坐」的意思是——沒有睡著。在別人眼裡,有時沒有睡著,有時睡著;有時睡著,有時沒有睡著……沒有睡著的那一天,師父本人就會覺得很苦悶、很苦;如果哪天能睡著,就會覺得舒服。

較後才評估自己——當打坐感到十分苦悶時,其實就是努力地強迫,讓自己的心一動不動。若心並沒有出現如自己所想像般的狀態,又會再次去打壓,但還是沒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樣發展,於是越打壓,越苦悶。

那時,師父以觀呼吸作為修行的起點,然而,吸「佛」、呼「陀」沒幾次就扔掉了。扔掉之後,覺得:「不可以!禁止走神!」又立即將心拉回來。當將心拉回來時,自己內心覺得:「剛才強迫心的力度,還打壓得太輕。」因此,又會將打壓的力度增加。雖然增加打壓的力度,心依然很快就跑掉了,於是便會苦悶:「為什麼又跑掉了呢?」又急忙將心拉回來……

好可憐,真的好可憐!如此修習了十九年。哪天打壓至沒有力氣,心走神或睡著了,外面的人看到:「是不是睡著了?」自己卻覺得——全都消失了,什麼都沒有,鴉雀無聲,名法、色法全都消失了。事實上,那是睡著了。

一旦學習(正確的方法),才知道:「哦!事實上,自己的修行全是錯的。」真正值得做的是——認識及了解事實。心走神,知道「心走神」。

於是,再次重新開始,將自己定位為一名學生、一名研究員。修習某一種禪法,但僅僅只作為參照點、參照物,一旦心走神,及時地知道。

當我們看到心走神時,內心如此定位——我們並不是要對「走神」做些什麼,而是感到高興,因為看到了研究的對象。意識到了嗎?轉變為——心已經運作給我們看了。

事實上,(那顆走神的)心是不好的,如果在十九年前,就會覺得——自己的修行太差了,根本就不懂事。但若這般用心——自己要了解心的實相,於是如同原來那般去修行,一樣觀呼吸,一旦「走神」出現了,就會生起一種感覺:「哦!太棒了,我看到心了。」

之前看到「走神」,心是不喜歡的,但後來看到「走神」之後,就會覺得很高興,「可以看到心了!」誰有如此的感覺,有嗎?修行看見「走神」,很高興、很滿意——「看見了!」

有時源於過往的慣性,覺得:「誒!這不好!」心就會不喜歡。那緊隨著要去知道「不喜歡」,如此就會轉變為——了解實相,了解事實。

修行的方式與過去差不多,起步也是吸「佛」、呼「陀」,如以前那般,但修行的用心不同,修行的角度也不一樣,看的角度轉變為——認識實相。

實相是好也行,不好也行。若心與「佛陀」在一起,不到他處,狀況看起來很好,那就只是去覺知;一旦心走神了,那又是另一種事實,那是夾雜著煩惱習氣的心,也去覺知它的存在。

換了不同的角度,便能繼續修行了。熟睡或苦悶的狀態便開始轉變,成為——覺知者、覺醒者。每一次覺知,便會醒過來一次。以前每一次覺知,每一次都會很苦悶,誰還一直處在如此的循環中——知道煩惱習氣,就很苦悶?意識到煩惱習氣,就很苦了?

所有的念頭,皆歸入三法印

之前聽到某位學員與麥琪媽媽做禪修報告,似乎是一位出家學員,他提及念頭,類似於想到淫的事情。隆波曾經教導,若心想要「想」,讓它想,那是處在念頭剎不了車的時候,便放任它想。但最後一定要將它歸入三法印,最終必定要歸入到三法印中!想什麼,就放任它去想,因為有時(對念頭)剎車,越剎車越苦,那就讓它去想吧!但最終必須將它歸結至三法印中。

舉個例子,其實這是非常好的例子。隆波李尊者,他是教導隆波帕默尊者的第一位老師。那時隆波李尊者剛出家,他在曼谷的一座寺廟。有一次他的修行退步了,於是想還俗。當他想還俗時,便放任自己的心不斷地想……

想著:想還俗的人,必須為自己鋪路——如何賺錢。那賺什麼錢呢?有一位與他一同出家,而後還俗的朋友,曾與他打過招呼,那位朋友還俗之後去賣輪胎。那他也一樣,讓那位朋友介紹工作,然後去賣輪胎,勤奮地工作,賺錢讓自己獨立。

自己作為居士了,必須娶妻,妻子的特質必須漂亮、富有、學歷高……看到很多小孩,不是進入這間學校,便是進入那間學校,全是知名的學校,為了讓小孩上知名的學府……自己就會很勤奮,讓老闆覺得自己是個十分勤奮的人,如此老闆便能對自己放心,將他的女兒許配給自己。工作存了一筆錢,萬一老闆不把女兒許配給自己,便帶著她一起私奔。老闆的女兒與自己在一起了,最後生活也會越來越困難,最後妻子死了,就得娶其他的女人,自己的小孩還得找奶娘養育……

這位奶娘必需曾經有過孩子,或正有孩子的婦女,由這樣的女人幫忙哺育自己的小孩。最好她是寡婦或是沒有家庭負擔的女人。若要作為奶娘幫自己帶小孩,她不能有其他的負擔,而且她必須是非常好的人。好來好去,最後成為自己的妻子。但身為奶娘,她有自己的孩子,自己的孩子與她的孩子年齡相仿,若身為奶娘,孩子的年齡應相差不多。結果兩個孩子吵架,每一次都有問題,問題源自現任妻子的孩子與前任妻子的孩子不和,現任妻子總是偏袒自己的孩子,總是會吵架,特別苦……

想來想去,覺得居士的生活太苦了,出家更好吧!一旦想到此處,身為出家人,他正在打坐,而且就在佛塔下打坐。這是隆波李尊者的經歷,他身為出家人在禪坐,但在禪坐的過程中,想到了冗長的故事,已經當了一回居士,然後想出家。一旦想到出家:「誒?我不就正出家嗎?」

總而言之,若要「想」身為居士的內容,那就去想吧!若是比丘尼或麥琪,想還俗,那就去想,或是想找新的丈夫,想要幾個孩子,都去想吧!於是便會知道,那有苦!作為居士,就會有作為居士的很多負擔……比如:丈夫喜歡喝酒,早晚都要揍打自己,「唉!出家更好吧!」一旦想到此處:「誒?我不就已經出家了嗎?」無論想到什麼,最終都要歸到三法印,看到苦,出家更好吧!

最近一段時間,不斷地從自己的錯誤中學習——心走神,跑去想了,及時地知道;心走神,去緊盯、強迫,也及時地知道。就是這兩種心,一是走神到外面,一是走神去緊盯。

若強迫(心),自己不喜歡,又變得苦悶。若心「想」,如同水牛特別頑強的時候,那就放任它去想,但最終必須回歸三法印,無論如何都必須歸結到三法印中。或可讓它想得長一些,不斷地想,(於是就會了知)生命會不斷地遇到問題。生命的問題層出不窮,沒有任何人的生命,一直都處在鋪紅地毯式的狀態中,並不存在。

(法談篇完結)


靜慮林聲明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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