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姜巴山
2017年6月3日A丨常州寶林寺
編譯|禪窗
戒學——透過覺性持戒
頂禮各位法師!各位同修,大家好!
昨天我們學了些什麼?學習了非常重要的兩門學科。
昨天上午的內容是關於戒學的。學習戒學可以讓無戒之人變成有戒者,讓有戒之人的戒更加穩固。戒的核心在於:有意識、有動機不去造惡。戒控制的是我們的身與口。
在起步階段,如果我們處於容易被誘使破戒的環境裡,在即將破戒時,就要懂得去壓制自己的心——這只適用於心已完全被煩惱習氣掌控,下一步就要破戒的情形。接下來,我們透過覺性來持戒。人之所以會破戒,是由於心被煩惱習氣掌控了。我們來提升覺性,何時有覺性,何時煩惱習氣就會滅去。煩惱習氣一旦滅去,心就不會被煩惱習氣控制,繼而在身與口上造惡。但是由於大家的覺性還不多,有些人甚至根本沒有覺性,因此我們需要先仰賴於每天多次的提醒來持戒。
剛才講的是對昨天上午講的內容的一個總結。今天從睜眼醒來到來禪堂之前,誰做了這個家庭作業?有誰刻意提醒自己持戒了?哦,不錯,很好!聽法之後一定要去實踐。法如同藥,我們來聽法與學法,就像是生病之後來領對症的藥。我們有各種各樣的苦,也得到了相應的藥。聽法之後不去實踐,就像是已經找最好的醫生開了藥卻不服藥,這樣的話,法是怎樣也幫不到我們的。
心學——獲得知者的心
昨天下午教導的是「心學」。通過學習心學,我們可以得到正確的心。有一類正確的心是用於休息的,有一類正確的心則是用於開發智慧的。
禪定分兩類:第一類禪定是用於讓心獲得休息的,修習之後,心有快樂、有力量。實踐方法並不難,就是帶領心與一個讓心感到快樂的所緣輕鬆自在地、持續地在一起,不去打壓心,為心選擇一個它喜歡的、不會引發煩惱習氣的所緣。這樣的禪定,專業術語叫「止禪」,也就是心與所緣在一起的禪定。
心與身是不同的。要想讓身體健康,一定要多運動,但如果希望心有力量,就要讓它與單一的所緣在一起。心之所以散亂不已,是因為它一直在尋找快樂。心想通過看色得到快樂,但是緣於看色得到的快樂極為短暫,並且很快就會滅去,它又會再次對快樂感到飢渴,又會跑去聽聲音,希望透過聽聲音得到快樂,可是聽到聲音後,心有時有快樂,有時沒有快樂。聽不到讓自己快樂的聲音,心就會去尋找其他能讓它快樂的所緣,比如去想、去演繹,去添油加醋地想一些快樂的事,想了之後,心有時有快樂,有時沒有快樂。即便心覺得快樂,這種快樂持續的時間也非常短。因此,心就是這樣處在不停的尋找之中,一會兒跑到眼,一會兒跑到耳,一會兒跑到鼻,一會兒跑到舌,一會兒跑到身,一會兒跑到心。
如果明白關鍵,我們就會懂得尋找讓心快樂的所緣來眷養它。一旦心得到讓它感到舒心、快樂的所緣,自然就不會跑到其他根門去尋找其他所緣了。就像讀書時,如果哪門學科是我們非常喜歡的,我們讀了之後就會非常快樂,在讀的時候就容易生起禪定,為什麼?因為讀了這門學科之後心很快樂,自然就不會去找別的東西。但是,如果是讀不喜歡的學科,我們看一下就跑去想別的了,為什麼?因為學了之後沒有快樂。修習禪定的核心就在這裡,就是如此簡單。
很重要的一點在於:
不要去打壓覺知所緣的心, 也就是說,覺知所緣的心本身要有快樂。 覺知所緣的心是快樂的, 為心所選擇的所緣也是能給它帶來快樂的, 當快樂與快樂碰在一起,禪定就會生起。 這是修習第一種禪定的關鍵。
第二種禪定,專業術語稱為「觀禪」。修習這種禪定是為了訓練心變成知者、觀者,隨時準備好去修習毗缽舍那。要讓這種禪定生起,重點在於要及時知道心的迷失,它的修習方法是:念誦或觀呼吸之後,及時知道心忘了所選擇的禪修所緣。何時能夠及時知道心忘了所選擇的禪修所緣,那一刻,稱為「觀禪」的第二種禪定就會生起一剎那。訓練這種禪定並不難。
事實上,還有另一種訓練心變成知者、觀者的方法,那就是進入禪定。如果真的能夠進入禪定且來到二禪,心就能夠抽身而出,變成知者、觀者。可是能夠通過這種方式來訓練的人,如今已經寥寥無幾了,因為我們現在所處的時代和社會充斥著各種資訊,它們一直在不停地擾亂我們的心。每個人都有手機,有人甚至有好幾部手機,還有ipad、電腦等各種通訊裝置,它們讓我們時時刻刻都在離開自己。車開到哪裡都有廣告牌,心始終被干擾,不停地去看、去聽、去想,始終處在動盪不安之中。因此,這個時代能夠真正進入禪定的人是極少的。許多人誤以為自己可以進入禪定,但事實並非如此,而且他們修習得也不正確。在泰國,隆波帕默尊者的弟子超過十萬人,而真正能夠修習禪定的,老師認識的只有三位,其他剩下的人,有的頂多只能修一丁點兒,根本沒有來到真正的禪定。
我們絕大部分人,甚至幾乎是全部人,能夠選擇的是以第二種方式來訓練得到知者、觀者,也就是——修習任何一種禪法,來及時知道心的迷失。緣於及時知道心迷失所產生的禪定,其生起的時間非常短,僅僅只有一剎那,之後心便再次迷失。但是千萬不要輕視這短暫的一剎那的禪定,真正生起道與果的時候,所需要的也只是一剎那的心。
即便是在佛陀住世的時代,超過一半以上的阿羅漢也都是通過這種剎那定證悟的。在證悟道與果之前,他們無法進入禪定,而證悟道與果之後,就會修習禪定了。初果聖者至少會得到初禪作為附產品,因為在證悟道與果的時候,心並不是處在大家現在所處的世間。道與果只生起於禪心。因此,證悟時一定會至少生起初禪。證悟道與果之後,禪定的修習就變得更簡單了。
在起步階段,禪定的訓練是透過「迷失了知道、迷失了知道」來進行的,這種禪定可以陪伴我們一直走到修行的終點。
覺性——自動自發生起
在開發智慧之前,除了具備觀者的心之外,還需要具備另一個工具,那就是覺性。覺性的意思是能夠記得、能夠憶起。能夠記得什麼呢?能夠記得身的狀態,能夠記得心的狀態。
四念處裡的覺性與世間所言的覺性不同。過馬路的時候不會被車撞到,寫字的時候不會寫錯別字,這些都是世間的覺性。佛教四念處裡的覺性是指「記得」——記得當下的身是如何的、當下的心是如何的。
如果你經常看法談視訊,能不能記得隆波帕默尊者的樣子?能夠記得嗎?為什麼能夠記得?因為常常看見。無論什麼事物,如果不經常見到,就記不得。在公司裡,那些座位離我們特別近的同事,即使我們不刻意去記也會記得。當這樣的同事從遠處走來,哪怕根本看不清他的臉,只看到人影在那裡走動,我們也會知道是他過來了——因為常常看見,所以才會記得。很久才見一次的人,有時甚至跟我們面對面坐著,我們也記不起他是誰——很久才見一次面是記不住的。
在起步階段,我們要把自己從一個沒有覺性的人訓練成一個有覺性的人。原則非常簡單:當心造作出任何感覺,有時候是好、有時候是壞、有時候是苦、有時候是樂,我們訓練去覺知它們。在座各位有不認識生氣的嗎?生氣是什麼樣子的?能夠解釋嗎?說不清楚,可是我們知道它是生氣。生氣與自卑一樣嗎?不一樣。自卑與害怕也不一樣,害怕與厭倦也不同,它們各有各的特徵,這些特徵讓我們知道這是厭倦、那是生氣、另一個是自卑。
大家從現在開始就這樣去做:每一次心裡生起了什麼感覺,就去覺知。這稱為「緊隨著去知道」。緊隨著知道的意思是:讓感覺先生起,而後才去感覺,不要提前去守候或守株待兔式地等著看接下來會生起什麼感覺。我們的心是平常普通人的心,吃到可口的食物,心裡感到快樂之後,才去感覺,而不是一看到食物就想要成為修行人,然後便去守著看接下來有什麼感覺生起。
我們的感覺從早到晚一直在變化。清晨一睜眼,想到今天是星期一,我們是什麼心情?想到要去上班,就已經覺得厭煩了。如果是星期天,心情又是怎樣的?與星期一的心情一樣嗎?不同,對吧?想到每一位朋友,我們的感覺相同嗎?一想到有些人,我們就很快樂,而想到另一個人,感覺是怎樣的?唉!最好永遠不再見面。
我們的感覺一直在變化。發生什麼之後會變化?心接觸所緣之後才會變化。眼睛看到畫面之後,感覺才會生起;耳朵聽到聲音之後,感覺才會生起;鼻子聞到氣味之後,感覺才會生起;舌頭嚐到味道之後,感覺才會生起;身體接觸物體之後,感覺才會生起;心去想、去演繹造作各種各樣的事情之後,感覺才會生起。一整天,我們的六根與六塵都在不停地接觸,因此我們的感覺也在不停地變化。我們只需要提醒自己:當感覺有任何變化時,去覺知它們。覺知的時候要是自然、平常、普通的。
禪堂的溫度如何?冷,熱?還是很舒服?每個人的感覺都不同,對嗎?要知道禪堂的溫度如何,一定要做什麼嗎?那只是一種感覺而已。要知道禪堂的氣溫如何,一定要這麼做嗎?只是感覺就能知道了,對嗎?因此,如果做得比這個更多,就已經不對了。比如,大家在禪堂裡,能夠感到周圍有人坐著。禪堂裡的人很多,我們能感覺得到,那只是一種很平常的感覺。但是如果想看清楚某個人,就一定要轉過頭去看。當轉頭去看,希望看得更清楚些的時候,那就已經是緊盯而不是感覺了。
當覺知正確時,心是沒有做什麼的,是平常而普通的,但是想要一開始就擁有這樣的心,那是做不到的。剛開始修行時,我們的覺知都會夾雜著刻意的成份,因為我們還處在訓練階段。如果太刻意,緊盯的成分就會太多,過於緊盯專注,心就會沉重,這時就要及時知道心過於緊盯了。
在訓練的階段,有時我們會覺得覺知是正確的,有時會覺得覺知的力道太大了。隨著不斷的修行,心最後就能記得各種各樣的境界和狀態。比如,容易生氣的人每次生氣都去覺知,某次這樣的人正在和客戶洽談業務,客戶說了些什麼,他生氣了,在沒有任何刻意的情況下,他知道生氣生起了。
我們訓練就是為了能夠生起這種覺性: 在沒有任何刻意的情況下, 自動自發生起的覺性。 這種自動自發的覺性生起的原因是: 頻繁訓練直至心能夠牢記那些境界和狀態。 當自動自發的覺性生起時,心就會醒過來。
在訓練的起步階段,可以不用觀照很多現象。容易生氣的人只需要觀察心生氣與心沒有生氣,只選擇觀照這一對現象就可以一整天訓練了,因為一整天有的只是生氣的心與不生氣的心。貪心重的人,看到什麼都想得到,就只需要訓練去觀照心有貪與心無貪。整天想個不停的人,只需要去覺知心散亂與心萎靡不振,散亂與萎靡不振是一對現象。心散亂的時候非常消耗能量,因為心不停地在跑,跑累了之後就昏昏沉沉的。因此,要及時知道心散亂與心萎糜不振。還有一對現象,觀照的難度稍大,那就是心有痴與心無痴。痴是很難描述的境界,心有痴的時候,看什麼都是模模糊糊的、看不清。尊者們教導用觀禪的方法來觀痴:修行某種禪法,然後及時知道心忘了禪修所緣,當迷失的那一刻,心是有痴的、是迷迷糊糊的。如果誰聽了這些之後覺得發懵,就要知道心在發懵,就只是這樣而巳,不用想太多。
因果——法是不難的
已經講法一小時了,但並不是說這一小時所講的法是適合每個人的,而是有些句子適合這個人,有些句子適合那個人。隆波帕默尊者曾經比喻:尊者每次講法就像是把滿滿一籃筐黃金往下灑,每個人帶回家的黃金只有一丁點兒,其他黃金則是別人的。因此,如果不理解某些句子,就隨它去,至少我們能夠明白生氣的心與不生氣的心,能夠明白感覺是由於六根與六塵接觸才生起的,而且感覺一直在不停地變化。我們的職責只是緊隨著去知道,直到最終心能夠記得那種境界或狀態,然後在毫無刻意的情況下,感覺生起後,覺性自動自發地生起。
心裡的感覺除了貪、瞋、痴,還有什麼?還有快樂與痛苦。觀這一對現象也可以。一會兒是苦,一會兒是樂,一會兒又不苦不樂,只觀察這些現象,同樣可以觀一整天。適合觀察什麼取決於每個人的特長。如果擅長感覺自己的苦、樂與不苦不樂,這就足夠了,為什麼?因為我們整天不是苦就是樂,不是苦、樂就是不苦不樂,這樣也就可以訓練一整天了。
如果不擅長覺知心,也可以覺知身。比如,身體呼氣,覺知,身體吸氣,覺知,也就是在每個呼吸之間都有覺性。只是訓練觀這一對現象,也可以整天訓練覺性,為什麼?因為身體整天都在呼氣與吸氣。如果不擅長觀身體呼氣與吸氣,也可以選擇觀身體變換姿勢。身體站,覺知,身體坐,覺知,身體躺,覺知,身體走,覺知,這樣訓練也可以一整天有覺性,為什麼?因為身體一整天都在行住坐臥。如果不擅長覺知身體行住坐臥,想要覺知得更細也可以。身體動,覺知,身體停,覺知,這樣也可以一整天有覺性,因為身體整天不是動就是停。
可以用於訓練的內容非常多,大家要根據自身的特點去選擇。只需要選擇一丁點,比如,覺知心裡的苦、樂、不苦不樂,其他的可以先忘了,或是覺知生氣與不生氣,其他的先忘掉。等到訓練一段時間之後,真正的、自動自發的覺性就會生起。一旦真正的、自動自發的覺性生起,心就會更容易記得其他境界和狀態。我們最開始只選擇了一丁點兒,但隨著深入修習,覺知的範圍和能夠記住的境界就會自動放大和增多。時間一久,各種感覺生起之後,心覺知的頻率就會更高。
覺性執行的職責是什麼呢?覺性是能夠記得、能夠憶起,能夠記得當下身體的狀態,能夠記得當下心的狀態。
講到這裡,有人不明白嗎?誰能夠明白?哦,謝謝你們。
事實上,法是不難的。很多人之所以覺得難,是因為從未聽過。事實上,所有的一切彼此都是因果關係。如果播種的因是正確的,結果就自然是正確的。比如,我們不斷地訓練緊隨著去覺知那些境界和狀態,隨著時間的推移,心能夠記得那些境界和狀態之後,覺性自然會生起,因為我們播種的是導致覺性生起的因,因是正確的,正確的結果自然會呈現。
一旦通過訓練擁有了自動自發的覺性,也得到了作為知者、觀者的正確禪定,這就為修習毗缽舍那準備好了兩個必不可少的工具。
修習毗缽舍那的核心原則是:
有覺性,以安住且中立的心,照見身心的實相。
照見實相
剛才已經講了覺性,覺性的職責是覺知身與覺知心。照見實相的意思是:身體是如何的,就那樣去知道它;心是如何的,就那樣去知道它。
觀名法或觀各種感覺,有三項原則:
第一個原則是:觀照之前,別提前去守候; 第二個原則是:觀的過程之中,別跳進去觀,別緊盯; 第三個原則是:覺知到所緣之後,不去干擾、不去對治,也就是就只是去覺知,如其本來面目地去覺知。
它是怎樣的都可以,好可以,壞也可以,可以厭倦、可以討厭、可以生氣、可以有貪欲,但是禁止破戒。一個修行人無須打壓自己的感覺,只是要通過戒來規範自己的身與口。
從現在開始,別打壓心裡的任何感覺。並不必須一直要造作好的、善的,什麼狀態都行。當放任各種各樣的感覺真實而自然地呈現時,我們會學到一個事實:各種境界與狀態都呈現三法印。所有的感覺,無論好壞、善或不善、苦樂、光明或黑暗,全都在教導我們三法印。三法印是什麼?大家已經看了非常多的DVD了,三法印是什麼?「無常」是什麼?生了就滅,有了之後沒了,沒有之後又有了,變來變去,一會兒有,一會兒沒有。「苦」是什麼?是失戀嗎?苦的法印不是指痛苦,痛苦只是苦受。此處的苦是指被逼迫著變化,無法保持長久。「無我」是什麼意思?它自行在工作,無法指揮也無法掌控。
當放任那些境界與狀態真實而自然地呈現時,我們就會學習到這些。比如,生氣臨時生起之後就會滅去,傷心臨時生起之後就會滅去,或是從無法掌控的角度去看。每個人都試試,讓心做出最痛苦的狀態。怎麼一點也不痛苦呢?讓自己非常自卑,做得到嗎?心是不會聽從我們的指令的。我們就是需要看到這樣的狀況:所有的境界並非真的可以被掌控。有時候不想生氣,可還是生氣;看到朋友取得好成績,應該真心隨喜卻怎麼也隨喜不起來,有的只是嫉妒。這就是事實:心無法被掌控,它是隨順因緣的。修行人就應該讓這些感覺、境界與狀態真實而自然地呈現,然後透過它們學到三法印。
通過觀心去照見苦法印是比較難的。一個真正的修行人會知道:心被逼迫著變化的苦法印,自己並沒有看到,或是生氣被逼迫著變化,也沒有看到。有的只是什麼?一旦有覺性,煩惱習氣就會滅去。因此,在觀名法時,能夠比較清楚地看到無常與無我——生了就滅、無法掌控,苦的法印是看不了的,也是很難看到的。
如果不擅長觀心,就觀身。觀身最明顯的是苦法印與無我法印。苦法印,也就是是被逼迫著變化,這個很容易看到。比如,我們坐著的時候,一會兒左邊歪一下,一會兒右邊扭一下,一會兒撓一撓這裡,一會兒抓一抓那裡,不停地在變。為什麼要變,為什麼要動?因為酸,因為被苦受逼迫著一定要換姿勢。好,試著不換姿勢!已經開始有一點緊了,對嗎?身體始終被苦逼迫著變化。吸氣,吸到極點時,就會被苦逼迫著一定要呼氣。試著只是吸氣,看看會發生什麼?吸到最後就開始苦了,要通過呼氣來緩解。呼氣很舒服,可是呼到最後又開始苦了,必須再次吸氣。我們之所以一直不停地變換姿勢,是為了逃避苦。如果某日身體被苦逼迫到已經無法換姿勢了,就會被苦逼迫著死亡,對嗎?試著讓血液不迴圈看看。苦一直在逼迫我們不停地變換姿勢。一般人也是這樣在換姿勢,但他不知道,因為他沒有覺性,也從未聽說過身體一直被苦逼迫著在變化。
聽到這些,也許有人會說這是很正常、很平常、本來就存在的事實啊!可是,在佛陀悟道成佛之前,這樣的法也存在,但沒有任何人知道。因為事實本就是如此:我們之所以變換姿勢,是為了解除痛苦,所以佛陀才會開示道:變換姿勢所執行的職責是矇蔽痛苦。一個真正的修行人發展覺性以後就會照見事實:身體一直在被苦逼迫著不停地變換姿勢。
觀身的三法印還有一個更容易的角度,那就是無我法印。大家給自己的身體下個指令,禁止它飢餓,可以做到嗎?命令它不可以餓、不可以冷、不可以熱。命令身體每天清早去排大便都做不到,對吧?有時候便祕,為了排便,幾乎苦到死。這就是事實:你無法對身體下任何指令。
為什麼身體的無常法印很難看到?因為如果身體在坐著,要想看到它的生滅是很難的。在看三法印的時候,擅長哪個角度,就從那個角度去看。每個人擅長的角度是不同的,有人擅長去看無常法印,有人擅長看無我法印。也許有人擅長看苦法印,但是老師在這方面並不擅長。只需要去看自己擅長的一個就夠了。祖師大德們曾經有一個比喻:三法印就好比三塊石頭,這三塊石頭上架了一口鍋,明白了三法印中的任何一個法印,就像是把鍋下面的三塊石頭中的任何一塊抽掉,抽掉任何一塊石頭,鍋都會坍塌下來。要讓鍋坍塌下來,並不必須把三塊石頭一起拿掉。
每個人的根器和秉性不一樣,因此老師在這裡講的是什麼都行,哪種方式都可以。觀身可以,觀心也行,觀感受也可以,這取決於每個人的根器和秉性;觀無常可以,觀苦可以,觀無我也可以,這也取決於每個人的根器和秉性。學習修行的時候,如果是幾十人或幾百人一起學習,就要這樣學習:去學習原則,然後再自己去體會。有這麼多人,如果要指導每個人具體應該觀心還是應該觀無常法印,一個老師是完成不了的。
隆波帕默尊者的開示與教導是以修行的核心原則作為關鍵和重點的。聽完尊者的開示,弟子們就根據自己的根器與特點分頭去用功,擅長觀身就觀身,擅長觀受就觀受,擅長觀心就觀心。
觀身與觀心之間有一點區別。觀心的時候,是放任各種感覺生起之後才去觀,觀身觀的則是當下。為什麼呢?因為身體的生滅速度比較慢。因此,觀身體動是直觀當下,或者觀身體坐著,當下這一刻我們就是在坐著,就去觀這一刻身體坐著。觀心的當下與觀身的當下是有一丁點區別的。心生滅的速度非常快,要讓它生起之後才去感覺,而身體的生滅速度比較慢,可以直接觀當下。當下身體呼氣,當下身體吸氣,當下身體行、住、坐、臥,去覺知當下這一刻;當下身體動,當下身體停,去覺知當下這一刻。
中立的心
有覺性,去照見實相,也就是照見三法印,如果心沒有安住,就無法照見三法印。要想開發智慧,一定要先具備覺性以及安住的心。有覺性,覺知身、覺知心,照見它們的實相,這個已經講過了,安住的心也已經講過了。還剩下最後一個詞,也就是「中立的心」。
在觀身、觀心的起步階段,心是沒有保持中立的。一般情況下,對於一個修行人而言,一旦善法生起,心就有快樂,就會喜歡;一旦不善法生起,心就會不喜歡。覺知到境界與狀態之後,心有滿意或不滿意,要有覺性及時去知道。當有覺性及時地知道滿意與不滿意,滿意與不滿意就會滅去,一旦滿意與不滿意滅去,心就會保持中立一剎那,然後很快看到別的境界與狀態,心又會再次滿意或不滿意。這時就要把焦點更多地放在心看到境界之後生起的滿意與不滿意上,要有覺性地覺知到它們。
隨著修行的深入,我們會越來越多地看到一切都呈現三法印,一切都生了就滅,一切都不受我們掌控,然後心才會慢慢聰明起來,就會越來越多地保持中立。快樂生起時,心能夠保持中立;痛苦生起時,心也能保持中立;善法生起時,心能夠保持中立;不善法生起時,心依然能保持中立。為什麼心能夠保持中立?因為看到的事實與實相足夠多了,看到一切都生了就滅,無法掌控,不會隨順我們的心意。
因此,中立有兩個重要的階段。第一個階段是因為覺性而保持中立。當心滿意的時候及時知道,滿意就會滅去;當心不滿意的時候及時知道,不滿意就會滅去。這樣的中立稱為「因覺性而保持中立」。接下來,隨著修行的深入,心變得越來越聰明,它會自動因為智慧而保持中立,因此,這種中立的狀態是無法刻意製造出來的,以覺性保持中立的狀態也無法制造出來。
如果無法記住滿意與不滿意的境界與狀態,心生起了滿意與不滿意時,就根本不會知道。因此,對於修行人來說,第一項職責就是要去及時知道呈現的境界與狀態,第二項職責是要及時知道心覺知到境界與狀態之後背後的小動作,也就是滿意或不滿意。心滿意或不滿意,要及時地知道;心喜歡或不喜歡,要及時地知道。如果沒有及時知道,一旦生起好的境界,心就會偷偷去呵護那個境界,持久地呵護它;一旦生起的境界與狀態是心不喜歡的,如果沒有及時知道心不喜歡,心就會偷偷地想在最快的時間內消滅它,也就是進去干擾那些境界。那些心喜歡的境界與狀態本來是生了就滅的,可是我們卻偷偷地想讓它天長地久;那些我們不喜歡的境界與狀態本來也是要隨順因緣滅去的,我們卻因為自己的欲望而去強行消滅它。干擾身心的實相就無法看到實相。要想真實地了解某一事物,就一定要放任那個對象自然、真實地呈現它的本來面目。如果干擾它,禁止它這樣或想要它那樣,就無法看到實相。
隨著修行的深入,修行人就會有次第地變得聰明起來,心就會越來越多地對各種境界與狀態保持中立。到最後,一個凡夫所能抵達的最高智慧,在經典裡稱為「行捨智」,也就是心能夠對所有的造作保持中立。痛苦生起,心能夠保持中立,沒什麼感覺;厭倦生起,心也能保持中立;快樂生起,心依然中立;心光明起來,心也保持中立;心漆黑一片,心依然保持中立;心非常細膩,心保持中立;心粗糙起來,心依然保持中立。這是因為智慧而保持的中立。
因智慧而保持的中立是臨時生起的,有人只生起一天,有人也許生起七天,有人也許生起好幾天。如果因緣福報俱足,持戒足夠,開發智慧到足夠程度,當道與果的因緣俱足時,那一刻就會生起道與果;如果福報波羅蜜不俱足,行捨智就會退失,心又會無法保持中立,那就繼續去用功,直到心再次來到行捨智。
道與果自行生起
我們無法讓道與果生起,它們是自行生起的。我們來學習戒學、心學與慧學,而後開始用功,當一切成熟時,道與果會自行生起。祖師大德們開示道:道與果非常簡單。為什麼?因為你做不了,它是自己做的,它是自行生起的。我們能做什麼?發展覺性、持戒、修習禪定、開發智慧,時間到了,一切自然水到渠成。簡單嗎?
昨天聽明白了,今天也聽明白了,如果真去實踐,不久就會證悟道與果。不難的!如果真的難,就沒人能夠證得了,但它同樣也難,為什麼?因為這樣的法與世間的潮流是背道而弛的。世間教導我們一定要擁有越來越多的東西,然而法卻引導我們逐漸放下,這樣的法與我們在生死輪迴中累積的習慣完全背道而弛。佛陀教導我們要少欲要知足,但是世間教導我們一定要擁有很多。
為了有一天能夠悟道成佛,引領眾生徹底從苦海里跳脫出來,佛陀用了非常長的時間累積波羅蜜,可是在他悟道成佛之後,有一個片刻他覺得很沮喪,覺得這個法太難了,不想教了。祖師大德們也開示說:非常多的聖者真正走到終點時,也生起這種感覺,覺得太難了、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呢。但是他們每個人都有同樣的感覺:並不是只有自己才是最棒的。要想真的來到這一點,每個人的路都是坎坎坷坷、千辛萬苦的。佛陀想:既然自己能通過,別人應該也能通過。他依靠的修行原則就是老師所教導的,也是在座各位所學的,毫無秘密可言。
沒有誰一出生就是獨一無二、舉世無雙的,因此,大家要去用功,不難的。在隆波帕默尊者見法的弟子中,有家庭主婦,有醫生,有從事各種職業的人,有男眾,也有女眾,而且有各個年齡段的人。如果法真的很難,那些人就不可能取得這樣的成果。
對於那些從沒聽過的人而言,法是非常難的。如果已經聽聞了正確的法、敞開的法、直截了當的法,真正去實修的時候是不難的。一個修行人只需要做到兩點:第一,一定要修對;第二,修的量一定要足夠。我們只有這兩項職責而已。
在這條路上,我們不可能一直是正確的,而是一會兒對、一會兒錯,但是絕大部分時候是錯。錯了之後,我們就從錯誤中學習,對的部分便會越來越多。因此,大家一定要牢記一項原則:千萬別努力去做對,而是去學習那些錯誤的。比如,緊盯與呵護是錯的,要及時地知道。努力呵護好的狀態,要及時地知道;心對各種境界與狀態沒有保持中立,要及時地知道——就是這樣不斷去及時知道自己所犯的錯誤。
佛陀悟道成佛以後初次講法,並未一開始便開示怎麼做才對,而是開示對修行者而言不值得去犯的兩個錯誤。打壓、改造、呵護,這是第一個錯誤;第二個錯誤是放任心隨順煩惱習氣,一直迷失於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心,無法覺知自己。只要沒犯這兩個錯誤就對了。在佛陀的初次講法裡,他並未說如果想做對一定就要這麼做之類的話,為什麼?因為做不到。我們一定要從自己已經擁有的事物當中去學習,我們所擁有的就是我們正在做錯的。從錯誤之中慢慢學習,就會越來越正確。
以上所講的原則,可以從起點一直用到終點。初果聖者是用這個原則,二果聖者還是用這個原則。這個原則是基礎,而且在整個修行過程中都可以運用,在實修的過程中,每個人對它的領悟會慢慢自行增長。
老師為大家分享的法看似簡單,但是若要消化與吸收,也是需要花時間的。比如,我們已經知道了不可以做這個、不可以做那個,但是真的動手修行時,我們就會這個錯也犯、那個錯也犯。為什麼?因為真正修行的是心,而不是頭腦,記住核心原則的只是頭腦。因此,即便大家可以滔滔不絕、一字不漏地將核心原則講出來,真正的明眼人還是一看就知道誰對核心原則掌握得很牢固,誰根本還沒沾到邊。
這裡曾經去泰國參加過禪修的老學員也應該不少,可是很難說究竟誰是舊生、誰是新生。會不會修行並不取決於誰先開始,因此,即便是今天才開始修行的新人,也不要灰心與沮喪,法是不難的。那些已經學過很多、聽過很多的人,也別自我炫耀,自以為很了不起,以為已經明白了、知道了、聽過了,如果真的很棒,就應該已經證悟道與果了。因此,我們不可以疏忽大意。覺性、禪定、智慧全都是會退失的,全都是在生滅的,只有體證道與果以後,才有真正的靠山,才會獲得真正的皈依處。
已經全部教完了。剩下今天下午與明天,還教什麼呢?這麼快結束教導,說明這裡一部分人的心靈品質非常高。每次來這裡教法,作為一個教法的老師都是無法提前備課的,因為根本備不了。真正弘傳法時,法是剛好與聽眾的心靈水平相匹配的。通過背誦、通過提前準備的法,聽起來是沒有任何生命力的。
今天的講法是第三回合,老師能夠開示到行捨智,說明在座部分人的心靈品質已經來到了相當的程度,已經有相當程度的原始資本,要繼續去增加自己的資產。接下來透過吃飯來增加資產,吃飯是為了有體力修行,而不是吃完飯之後才修行。吃飯的時間就是修行時間,看到食物,心不喜歡,要知道心不喜歡。哪裡有身與心,哪裡就是修行之處,而不是只能在這個禪堂才能修行,在別的地方就修不了。
好了,去吧,去增加自己的資產。
【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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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於受到語言以及個人修證水平所限,跨越語種後很難如實還原隆波帕默尊者的本意。譯作若有任何不精準之處,完全歸責於我們,歡迎大家不吝指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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