隆波帕默尊者
2017年3月12日|泰國解脫園寺
編譯|禪窗
事實上,佛法並不難。
有些人聽過很多法,覺得佛法浩如煙海。但當他們想要實修時——要做什麼?該如何去做?卻是一頭霧水。
修行其實並沒有什麼困難的,我們要先了解的是:修行要做什麼?修行是為了什麼?以及,我們如何去修行?
那麼我們要做什麼呢?訓練心的工作分為兩種:一種是修習奢摩他,另一種是修習毗缽舍那。
修習它們又是為了什麼呢?修習奢摩他是為了讓心強大且有力量,是讓心準備好步入修習毗缽舍那的籌備階段。
因此,關於「要做什麼」的答案是——修習奢摩他與修習毗缽舍那。
修習奢摩他是為了讓心具備力量,為修習毗缽舍那作好準備。那麼,已經準備妥當修習毗缽舍那的心是怎樣的呢?這個稍後再說。
修習毗缽舍那是為了什麼?是為了讓心聰明起來。
修習奢摩他是為了將心準備好去開發智慧,開發智慧則是為了讓心能了知名色身心的實相,從而變得聰明起來。
如果明白了實相,將會發生什麼?就會開啟「放下」的流程——放下對名色身心的執著。佛陀教導道:因為如實地看見,故而生起厭離……
佛陀使用了「看見」一詞。因為如實看見,故而生起厭離;因為厭離,故而放下執取;因為放下執取,故而獲得解脫;因為獲致解脫,故而知道「已經解脫了」。
若是針對阿羅漢聖者,佛陀會進而開示道:生已盡——「生」已經徹底終止了,「生」是指:獲得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心。心若不抓取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心,便是「生」已盡。梵行已立——修行的工作已經全部完成。所作已辦——應該做的事情,也已經做完了。應該做的事情,即從苦中解脫出來,已做完了。
我們的終極目標,正是將自己從苦中解脫出來。應該做的事情,已經做完了。為了抵達純淨無染、解脫自在而須做的事已經完結,的自己知道一切已經徹底結束了。
佛法與世事不同:世間的事是永無止盡的。比如,今天打掃了家裡的衛生,明天還要打掃;今天煮了飯,明天還要再煮;或是賺錢養家,得不斷地做下去,沒完沒了。
佛法的工作卻有終結之時,那就是心已徹見名色身心的實相,而後放下名色,再無執取,心從名色之中獲得解脫,契入了寂靜之樂。
此即是修習毗缽舍那的目標——為了什麼?為了最終的純淨無染與解脫自在。(修習毗缽舍那)令智慧生起,智慧又引領我們抵達最終的純淨無染與解脫自在。
因此,修學佛法的首要課題是——我們要做什麼?訓練心的工作有兩項:修習奢摩他與毗缽舍那。
奢摩他是屬於心的準備階段,讓心準備妥當以開發智慧;修習毗缽舍那是為了讓心變得聰明——看見名色身心的真相,直至放下名色身心,最終契入苦的徹底止息。
我們不聽天由命,我們既有修行的方向,也有修行的終極目標。
修行並不是永無止期地練習下去,也不是「去用功吧,有一天自會變好」,佛陀並沒有教導這些,也沒有教導「聽天由命」,有的只是「種如是因,得如是果。」
接著再談「如何去做」?修習奢摩他是為了讓心準備妥當以開發智慧。
準備妥當而能開發智慧的心, 必須是具有善法特質的, 是帶有智慧的大善心, 而且是毫無刻意生起的。 心需要具備「大善心」的特質, 即不是含有貪、瞋、痴的心, 而是無貪、無瞋、無痴的心。
「大善心」的獲得並不僅僅源自於禪定,因為禪定一旦退失,貪瞋痴還會再度生起。我們努力修習奢摩他,是為了讓心獲得暫時的善,然後再以此善心去探究名色身心的實相。
我們不能用「不善心」去探究實相,因為不善心是愚痴的,是忘記自己的,是無法學習任何事物。
要如何做——心才是善的、帶有智慧的,且是自行生起的呢?
它需要有幾個條件,在《阿毘達摩》裡稱為「與智相應的大善心」,與智相應,即帶有智慧。善心有兩種:「與智相應」以及「與智不相應」,即「帶有智慧」與「不帶有智慧」。無行——指未經刻意而自行生起。
怎樣做才可以讓善心「與智相應」且自行生起?這並不容易。
首先,善心必須含有覺性,若無覺性,心就不會是善心,「大善心」永遠是含有覺性的。
缺乏了覺性的心會怎樣?會成為不善心,另一種是果報心,果報心不好也不壞。
大家聽說過果報心嗎?比如看見色(顏色)的心,也就是眼睛看見的時刻,試著閉上眼睛,轉向任何一側,轉向之後睜開眼。觀察到了嗎?我們看見的第一個畫面,那一刻往往不知道「它」是什麼,根本還沒有涉及到善或不善,只是一種本能。我們之所以能夠看見,是由於——有眼睛、有畫面、有足夠的光線,而且心有去接觸,於是「看見」便發生了。
—旦眼睛接觸色,眼識即刻生起,但尚未去界定與定義所見之物是什麼。那一刻,心是自動自發在運作的,它僅僅只是果報心,不好亦不壞。
再體會一次,重新閉上眼睛。我們進一步觀察,要放鬆,不放鬆就什麼也觀察不到。好,轉到另外一個方向,睜開眼。
夠了。觀察到了嗎?在看的時候,沒有苦,沒有樂,心不苦也不樂。眼睛看見色的時候,生起的果報心是中捨的,不苦不樂,不好不壞,僅僅只是果報。
修學佛法時,不要過於害怕專業術語,經由實踐而親見境界以後,再學理論就會很容易,甚至學習《阿毘達摩》也會變得簡單起來,沒有想像得那麼難。
為何覺得非常難?是由於沒有親見到境界,只是去死記硬背,卻沒有看見事實,很快就會忘得一乾二淨,就像考試完就將所考的內容徹底拋到九霄雲外了。但我們卻不會忘記自己親證過的事實,終生都會銘記。
善心必須帶有覺性,善心的特質是輕鬆的。但當我們刻意修行時,心會是沉重的,屬於不善心。
每個人都打坐試試看。
好,差不多了。誰覺得心更沉重了,請舉手。那些不知道的人就沒有錯,是嗎?可是整個禪堂充滿了沉重感,居然還說不沉重?就像一個身強力壯的人,每天背著一口大缸,背到已經不覺得重了。如果放下一段時間之後再去背,就會感覺到那份沉重。
這個水杯是重的,相對於什麼而言是重呢?相對於沒有拿起杯子的時刻。如果問,這個茶壺重嗎?茶壺更重,但如果你拿著水杯,水杯就比茶壺重,因為你沒有把茶壺拿起來。
我們在練習的時候要慢慢觀察這個心:心一旦抓取什麼,它就會變「重」,變得有負擔,因為心已經「背」起東西了。比如我們僅僅想到要修行,心就已經沉重起來了。
沉重的心是「不善心」,它是源於「想要修行」的貪欲。大家想要修行嗎?早晨起床就開始想了——今天要怎麼修行呢?一旦「想要」,就會開始去「做」。
在這裡有一條法則:煩惱是與業是同時生起的,而且它是業的因。「業」即所作所為,我們時常所作的業,即「業處」,那也算是「造業」嗎?是的。是什麼推動我們修習「業處(禪修)」呢?正是「想要變好」的意欲。
煩惱有可能也會導致造作善業,並不是說煩惱只能造作惡。煩惱可能是導致善法生起的因,而善也可能是導致不善的因。
比如,我們覺得某人特別可憐,就去建議他不要那樣做,否則就會是「自掘墳墓」,可是他聽不進去,於是我們就生氣了——原先的悲憫變成了瞋心,就這樣變來變去。
心是甚為微妙的,要慢慢地探究它和品味它。何時心在執取,何時心就會沉重,就會生起煩惱並且造業。只要某個煩惱還在,就會繼續造業。因為此煩惱是該業的孿生因,即與業同步生起。因此,我們就不會覺得奇怪了——為什麼有些人禪坐,自始至終都非常苦悶。
何時想要寧靜而未如願時,何時就會生起瞋心,心就開始受苦。因此當苦生起時,一定要了解到——那一刻的心是不善的,有苦的心是瞋心所具有的特質。當然,心有快樂也不一定就是善的,貪心也能很快樂。所以,我們要不斷地慢慢去品味和觀察事實。
善心是輕鬆的、柔軟的、溫和的、敏捷的, 它精進地探究實相且不懶惰, 它老老實實地感知所緣 且僅僅感知而不進去干預。
我們練習的時候,心在大部分時間都不是真正的善心——碰到某種境界,就想緊緊抓住;境界未生起時,又期待它生起;境界生起後,心喜歡它,就想讓境界長久停留;境界生起後,心不喜歡它,就想讓境界趕快消失——總是不斷有煩惱摻雜進來。我們要慢慢地深入觀察。
訓練去觀察善心或不善心,去觀察當下一刻心是善還是不善?就這樣慢慢訓練和體會。
心是善的,就會輕鬆、柔軟、柔和、敏捷、老老實實地感知所緣且沒有貪瞋痴。
怎樣才會知道(心)是無貪、無瞋、無痴的呢?必須認識到:貪是怎樣的?必須認識到:瞋是怎樣的?必須認識到:痴是怎樣的?如果不認識它們,即便和它在一起也不知曉。
如何才能看出心有貪、瞋、痴呢?要訓練自我觀察。認識「生氣」嗎?誰會生氣,請舉手?誰從未生氣過,請舉手。有從來不生氣的人嗎?必須是三果阿那含以上的聖者才能做到。
因此,大家都認識「生氣」,對嗎?認識「生氣」,有什麼難的呢?從現在開始,一旦生氣了,要及時地知道,生氣了,就及時地知道。
認識「貪心」嗎?大家都認識,對嗎?認識「妒忌」嗎?妒忌是屬於瞋心家族的一員。認識「吝嗇」嗎?認識「小氣」的情緒嗎?大家在小氣的時候是不許他人靠近的,那時的心是貪還是瞋?捨不得某物,害怕他人靠近,這樣會有快樂嗎?只有苦,對吧?有「捨不得」,就會有苦,就會開始「戒備森嚴」。要記住:有苦的心是瞋心。
慢慢去體會。我們認識了「貪心」和「瞋心」。「妒忌」是貪心還是瞋心?妒忌的時候會有快樂嗎?沒有快樂,妒忌是瞋心。記仇、怨恨等瞋心一族是很容易被觀察的。
「瞋心」是最容易被觀察的煩惱,因此隆波常常建議大家——如果要訓練去觀察煩惱,就觀察瞋心,因為瞋心會時常生起。我們開車時遇到別人超車,就會生起瞋心,感覺到了嗎?或者開車到十字路口,紅燈在即,綠燈只剩下不到幾秒鐘,瞋心居然還是生起——怕前面的車開得太慢。大家會這樣嗎?被紅燈攔下時,更是怒火中燒。若自身是被紅燈攔下的第一輛,那時瞋心最強,卡在第一輛,真倒霉;如果是卡在第20輛,反倒像沒事一樣了;卡在第100輛會覺得有點煩,但不是平常的瞋心,而是不太強烈的瞋心,只是有點煩而已,反正下一個紅綠燈也過不去。一旦接受「下個回合也沒戲」的狀況,心就不會太苦。
就這樣慢慢度量自己的心——心有瞋,知道;心有貪,也知道;心有痴,觀察起來有點難度。認識「心走神」嗎?心在走神之後,要知道「心走神了」。心走神了,就是心在散亂,「散亂」是痴的一種。我們要及時地知道,散亂之後要知道。
努力地觀察瞋心——眼耳鼻舌身心接觸平常的所緣,瞋心生起,我們及時地知道;或是眼耳鼻舌身心接觸所緣,貪心生起,我們也及時知道;貪與瞋還算是粗糙的所緣,很容易觀察,觀察痴則比較難。
如果沒有任何參照物,想藉助接觸所緣之後去看見「心走神」,是很難觀察到的。若想很好地觀察到痴,可以先修習某一種禪法——念誦「佛陀」、觀出入息、觀腹部起伏,哪種都行。選修一種禪法,然後在心走神時,及時地知道。
比如念誦「佛陀」時,心無緣無故跑去想其他事情了,立即知道「啊呀,迷失了」,就是這樣練習。不一會兒又迷失了,還是像這樣練習下去。選修一種禪法,而後在心迷失的瞬間,及時地知道。
修行的時候,心迷失的方式有兩種:一、迷失於去思維、去造作「故事」而忘了自己;二、迷失於「緊盯聚焦在禪修所緣」上。例如:在觀腹部起伏時,心迷失了,即迷失到所緣之中——跑到了腹部或呼吸上;或是經行時,心跑到了腳部,想要知道腳的提、移、落、觸,整個世界只剩下腳,死後成為只有腳的物種。要慢慢地練習和體會。
覺性之所以生起,是由於心能夠牢記境界。因此要時常觀察各種境界,一旦能夠記住境界,在覺性生起的瞬間,心就會自動成為善心。
善心的組成部分非常多,其呈現的特質也很多。去學習《阿毘達摩》我們或許會望洋興嘆——《阿毘達摩》裡提及的「輕快性、柔軟性、練達性、適業性、正直性」等術語,會讓我們越聽越亂。
衡量「善心」的最簡單方法其實就是——何時生起覺性,何時心就是善心。覺性的生起,源於心能夠牢記境界,所以要不斷地練習去觀察境界。
我們時常生起的境界就是煩惱,因此無需練習去觀察善法,而是要去觀察煩惱。
佛陀教導:心有貪,知道有貪;心無貪,知道無貪。心有瞋,知道有瞋;心無瞋,知道無瞋。
去觀察煩惱——因為煩惱乃是真實存在的、時常生起的現象。瞋心重的人就以「瞋心」作為觀察的重點,一會生氣,一會又生氣,時而煩躁,時而鬱悶,鬱悶屬於瞋心,煩悶、厭倦也是瞋心,妒忌、怨恨之類的心還是瞋心。瞋心重的人,就不斷地去觀察心的煩躁不安,一會生氣,一會又生氣了,不知道該對誰生氣,就對自己生氣——「真是動不動就迷失、動不動就生氣啊!」
誰曾經是這樣的?會對自己生氣地說「為什麼那麼容易生氣啊」、「為什麼就一次都不能像隆波說的那樣好呢」等等,喜歡這樣生氣的人,現在有好轉嗎?
知道得快些了,就算是進步。但也別一味地遷就煩惱,別遷就它。要慢慢去觀察,生氣了,知道;生氣了,知道。貪心重的人,碰見什麼都想要得到,那就去及時地知道自己的貪心。
練習去感知那些時常生起的境界是最好的。至於久久才會生起一次的境界,則不用太去理會它,覺性很難生起——因為無法記住那些「久久才見一次」的現象。
我們要觀察時常生起的境界,瞋心重,就去觀心的不舒服、煩躁不安;貪心重,就去觀察貪欲;有些人貪心不強,瞋心不重,那就觀察心的走神。
有人會說自己根本看不見煩惱,隆波回道:因為你在迷呢。你只是一味地迷,貪與瞋不是很強,因為貪與瞋的隨眠煩惱累積得太少了……
大部分人庫存的貪與瞋都會很多,誰的少一些呢?全都是很多的。
慢慢觀察下去。如果經常觀察——貪心生起了,知道;瞋心生起了,知道。接下來它們一現身,我們就會毫無刻意地感知到它們——無刻意而自行感知,這樣就得到了善心,覺性是自行生起的。
我們需要訓練,最終讓心能夠牢記境界,而後覺性將會自行生起。這類心是「無行」的大善心——沒有絲毫刻意而能自行生起。
誰有過自行生起的覺性?請舉手。
心若牢記境界,就會瞬間捕捉到境界。比如正在走神,走神的一瞬間,毫無刻意的,心立即就捕捉到。
刻意去覺知是無法捕捉到的,為什麼呢?因為刻意的覺知含有貪婪的動機,是帶著貪欲的,所以覺性不會生起。
在修行的初期,「我要覺知!要覺知!……」最終也沒有生起善法——沒有生起覺性。
練習去覺知境界,有時覺知、有時走神;時而覺知、時而走神;生氣了,覺知;生氣了,覺知。有時甚至未能及時知道那些極強烈的怒氣,搧了別人耳光之後才知道生氣了。接下來越發嫻熟之後,只是有一丁點兒生氣,都能知道。一丁點兒生氣就會知道,根本還來不及去傷害誰就會被知道,覺性將毫無刻意地不斷提速。
沒有刻意的成分——這點非常重要。《阿毘達摩》裡稱之為「無行」——不用刻意營造,也無需去祈求得到。
如果需要刻意才能生起,那將無法開發智慧,那種善心的力量非常羸弱。我們要如何區分善心力量的強與弱呢?
如果要刻意營造來讓它生起,那屬於力量孱弱的善心,比如朋友邀請我們今天去聽隆波開示,我們猶豫著是去還是不去,隨手拿起玫瑰花來撕——「去」、「不去」、「去」、「不去」……倒霉啊,花都扯沒了,好吧,必須去了。最後剩下梗——噢耶,不去!這樣的心品質是不高的。如果需要花費很長時間來營造才願行善,這樣的善心力量是軟弱的。只有骨子裡生起的、自己想要的(心),才是力度極強的善心。
我們要訓練心達到力度強勁的善心,心若沒有強勁的力量,怎麼可能去開發智慧呢?智慧是最大的善法、最大的功德。
因此我們需要來訓練,練習去感知境界,直至心牢記它們,而後覺性自行生起,這樣的心才是「無行」的大善心——它毫無刻意且自行生起。
天上不會掉餡餅,我們必須去訓練,今後要時常觀察自己的煩惱,時常觀察,善心就會自動生起。善心是帶有智慧或沒有帶有智慧,都是不一定的。
有時雖是善心,卻無智慧,這種情形是有的;有時是善心同時兼具智慧,這種情形也是有的。
「大善心」是無貪、無瞋、無痴的。覺性生起時,就是沒有貪、瞋、痴的;與智相應——帶有智慧;且「無行」——沒有任何刻意而自行生起。
我們透過訓練後能夠覺知到境界,已經得到善心,因為覺性生起時,不善法將無法存留;自行生起——沒有絲毫刻意讓覺性生起,覺性自行生起,善法也自行生起。至於是否伴隨有智慧——這取決於我們是否有過去積累的波羅蜜。
有些人曾經修行過,過去世開發過智慧,一旦心成為獨立凸顯而安住的善心,諸蘊就會分離——身心自動分離。
曾有一位僧人分享說,他年輕時,那時還沒出家,還是個居士,他去參加水燈節,四處湊熱鬧,結果不小心站在了燃放的煙花旁邊,燃放煙花時,他被嚇了一跳。在受驚嚇的瞬間,如果是我們就會驚慌失措,對嗎?越是現代版的男生,越會魂飛魄散——天啊!可是他並未驚慌,因為在受驚嚇的一瞬間,他看見「受驚嚇的心」,覺性立即捕捉到,而後看見驚嚇是一個部分,心是一個部分,身體又是另一個部分,然後看著別人驚恐不已,而此刻的自己卻不是驚恐的——他這樣分離蘊,「驚嚇」驟然消失,只剩下安住而獨立凸顯的心,看見身體,看見安住而凸顯的心——這是因為他曾經訓練過。
隆波10歲時,每家每戶的房子是成排的,一次離自己家4、5戶的一戶人家失火,隆波看見火災,嚇了一跳,準備跑去告知父親,跑了第一步、第二步,到第三步時好像打開了自己內在的開關,看見了受驚嚇的心。
觀察到了嗎?那位僧人是由於煙花而受驚嚇,隆波是看見失火而受驚嚇,因為「驚嚇」是非常強烈的境界,曾經累積的修行會很容易現身。有些行者跟大象、老虎待在一起修行,老虎一來,他受到驚嚇,這時很容易觀照。很容易看見煩惱,如果覺性瞬間生起,驚嚇就會消失。如果我們前世修行過,就能夠毫無刻意地自行覺知到。
但也有些人並沒有受到強烈情緒的刺激,平白無故便自問:我出生是來做什麼的?類似的情況同樣說明曾經有過智慧,所以生起「為何出生?活著是為什麼?」的疑問。
誰是這樣的?這也不錯,說明前世同樣開發過智慧,所以不愚痴。愚痴的人根本不會思考「為何出生?」。想的只是如何享受人生?不斷地醉生夢死。
大家要逐步去訓練,如果心還沒有智慧,就要輔助它。比如:一旦覺知自己之後,生氣的瞬間,心就可以無刻意地自行覺知,心安住之後,若只停在僅僅覺知的階段,就要使用思維分析來幫忙——哎,之前生氣,現在不生氣了,生氣是無常的……就這樣逐步教導它。
或是,有些人訓練禪定,出定以後,心感到寧靜、舒服、靜止不動,那麼需要分析與思維來鋪路——指導心去觀身,而不要去觀心。從深度禪定退出之後,觀心不會觀察到什麼,只有寧靜與空闊。
禪定訓練較多的人要去觀身,因為「身念處」適合奢摩他的行者。而「心念處」,則適合毗缽舍那的行者,適於開發智慧的群體——也就是那些觀念型、喜歡思維很多的人。
因此,如果在覺知自己之後,心是如如不動的,入定、出定以後,心都是如如不動的,高僧大德們就會教導他去思維和分析身體:身是無常的、苦的與無我的。教育並且引導心懂得從三法印的角度來看待它們。
如果我們無法入定,那麼就用這樣平常、普通的心,去教育心,比如覺知自己以後去引導:剛才生氣了,現在沒有,生氣是無常的,就這樣逐步去教導、慢慢去引導心,而後心就會變得聰明,就會開始看到三法印。
以後境界一生起,比如:生氣了,它就會看見生氣不是「我」,生氣只是一位不速之客,緣聚而生,緣散而滅,無法掌控,就會照見「無常」——不斷地變化;是自行生起的,我們沒有命令它生起,也阻止不了它生起,它是「無我」的。
如果開發過智慧,那麼一旦心能安住並且覺知自己,心醒過來後,就可以照見名色身心的三法印。如果無法照見到,可以透過思維與分析來協助,思維和分析並不是散亂,需要真的有相對應的境界,比如思維與分析身體時,必須能真的覺知到身體,並逐一去觀身的每一個部分——頭髮宣稱過它是「我」嗎?
試著抓住頭髮,即便是禿頂也應該還有一點頭髮。試著抓抓看,頭髮說它是「我」了嗎?拉拉看,感覺到了嗎?有一點疼痛感?疼痛感有說它是「我」嗎?就是這樣慢慢觀察,逐步去引導,慢慢去體會,都是有事實來相對應的,並不是空中樓閣式的白日夢。
去觀心就會看見:噢,生氣能夠自行生起,貪心也能夠自行生起,訓練這樣觀察,最終就會生起智慧,心會照見三法印——看見色法,會照見色法的三法印;看見名法,會照見名法的三法印,而不是停留在只是看見色法與名法的程度。
訓練至此,就是已經準備妥當了開發智慧的心, 這樣的心是大善心,與智相應—— 即帶有智慧,無行—— 無須刻意令其生起而能自行生起, 這樣的心是非常殊勝的。
善心共有八種,而這種準備妥當的心——帶有智慧、自行生起的「大善心」則有兩種。這兩種有何區別呢?一種是悅受,一種是捨受。
在開發智慧的時刻,有時是悅受,有時是捨受,但不會有苦受。若有苦,就已經離開了善心,心已是不善心、瞋心了。但是如果感到喜悅以後,手舞足蹈、想入非非,那樣的心又已經是貪的了。就是這樣逐步訓練去觀察煩惱,它將對我們的修行起到推動作用,讓我們得以毫無刻意地生起覺性,然後再訓練心來開發智慧。
慢慢去訓練,修行中的陷阱真是不計其數啊!要從實相之中去學習,如果只是一味地聽聞隆波開示,不曉得要學多少年才到頭。所以我們必須親自去探究,逐步去觀察境界,明白與領悟就一定會豁然顯現。
對此,高僧大德們曾經比喻——就像是在茂密的森林裡迷路了。彷彿處在茂密森林裡的阿姜宋彩尊者的寮房,有人要去找尊者時,不斷圍著寮房轉,一頭霧水,找不到入口,明明看到屋頂,走過去就消失了。這就好比在修行的初階,身處茂密的森林深處,我們需要不斷地摸索著一步步往前挪動,前方就會變得越來越敞亮,最終我們完全走出叢林來到空曠地區,便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一切。
高僧大德們說——在訓練的初期,天啊,幾乎是摸著石頭過河,分不清東南西北,但隨著時間推移與不斷精進,修行變得簡單起來,到最後就好像上了高速公路,無需做什麼,即使是蹺著二郎腿都能生起道與果,或是躺下睡覺都能證悟道與果呢。
阿難尊者就是在要躺下睡覺的片刻生起了道與果的,對吧?可我們躺下睡覺的話,只會傳出一片鼾聲。
大家去吃飯吧。
【完】
禪窗聲明:
由於受到語言以及個人修證水平所限,跨越語種後很難如實還原隆波帕默尊者的本意。譯作若有任何不精準之處,完全歸責於我們,歡迎大家不吝指正。
視頻來源:Dhamma.com